“所以真是不曉得為何師父會把這個給你。”琤璵說著,便將族譜翻至有文字記載的最後一頁,攤開來給孟九姬看,“你瞧,這上麵到我這一代,如今隻剩我自己了。”
孟九姬聞言便湊過去一看,果然琤璵這一代,他的名字旁邊有一塊被塗黑了,大約是骨琉璃。
往後的數頁,皆是空白,以後應當也不會有名字增添上去了。
此時孟九姬也顧不得方才那點子不愉快了,便對琤璵道:“你還是仔細瞧一瞧,這字裏行間有沒有什麼玄機之類的罷。”
誰料琤璵聞言卻搖搖頭,低聲道:“沒用的,我之所以會如此痛快地將這本族譜給了骨七師伯,就是想到了它裏麵是決計不會有什麼有用的內容的。”
“你想,這本書在師父手裏那麼多年,他都沒有找到解毒的方法,更沒能挽救得了垂暮的骨家,我和骨七師伯又能做些什麼?”
他說著,頭漸漸低了下去:“我天賦不及琉璃,腦子也不算很靈光,更何況,我連真正的骨家人都不是,師父都沒能做到的事情,我如何去做到?”
“能盡力保住琉璃,大約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他歎一聲,抬起頭對一臉平靜的孟九姬道,“孟姑娘,這一路多謝你的悉心照應,等把東西給了骨七師伯後,我便啟程回吳興郡骨家,為師父守墓去。”
一直默不作聲的孟九姬這才出聲道:“怎麼,難道不與你的師妹告別嗎?”
琤璵聞言,卻閉上了雙眼,半晌抿起個微笑來:“不用了。”
“從前的時候,我們師兄妹總是在後山那連綿成片的木棉樹下玩耍,我撫琴她跳舞,倒是歡樂的很。後來師妹臨走前,我跟她許諾,每年木棉花開的時候,我都抱了琴在樹下等她,等她回來。”
“所以,我還是回去等她罷,我信她終有一日會歸來的。”
孟九姬聽了這話卻忍不住輕嗤道:“難道她不來,你還等上一輩子不成?你這一生,難道還……非她不娶?”
話一出口,孟九姬突然後悔,她說這個做什麼,琤璵這一世要不要等琉璃,要不要娶她,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話已經說出去,琤璵自然也聽到了,奇道:“誰說我要娶師妹的?孟姑娘,我這樣說過?”
又笑道:“我自未記事起便被師父收養,師妹與我是親兄妹一般的情分,可不是那……”他突然紅了臉,“可不是那男女之情,孟姑娘莫要誤會才是。”
孟九姬也難得地有些尷尬,撇過臉輕咳一聲道:“哦,是嗎。”
琤璵卻止不住地想要打量她,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下來,他對於自個心中那點小心思並非不懂,隻是孟姑娘這樣清冷如仙的女子,會喜歡自己這樣身無長物孑然一身的小子嗎……
那些不經意的小細節,隻怕都是自己的誤會罷。
孟九姬此時卻也很是糾結:眼前這個琤璵可不是公子琤璵啊,他和那個聒噪的男人可不一樣,她不能再這樣混淆下去了。
可是卻總也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護著他,靠近他。仿佛這個神識封閉的琤璵,比起那個知曉了自己一切秘密的公子琤璵來,眼前的琤璵這樣迷迷糊糊的模樣,更讓她覺得親切,仿佛窺視到了那個完美玲瓏的琤璵不為人知的一麵一般。
這樣的感情……她按住了自己的衣袖,算了,順其自然罷。
三日後的子夜時分,長迎客棧唯有琤璵的房間依舊亮著一盞有些昏暗的油燈,骨七一身夜行衣如約前來。
“東西呢?”他蝙蝠一樣無聲地滑進半開著的窗子,嘶啞著嗓音問道。說完還環顧了一番四周,發覺今日孟九姬竟然不在。
琤璵一直枯坐在桌前許久了,見他終於前來,便站起身,將手中褐色的布包遞了出去:“在這裏。”
骨七一見便飛身來取,誰料琤璵卻將手一縮,骨七撲了個空。
“這是做甚?”骨七眯起混濁的雙眼,“怎麼,又反悔了?”
“自然不是。”琤璵搖搖頭,“我要你發一個毒誓,發誓以後再也不去找琉璃,我才能給你。”
骨七沉默了一瞬,便舉起了左手,端肅道:“我骨七對天發誓,此生不再主動去尋骨琉璃,如有違背,天地不容,子孫斷絕,我所謀之事皆不成,所求之物皆毀損,即便丟了性命,也絕不違逆!”
“怎樣,可以了嗎?”骨七問道,心中卻嗤笑一聲,嗬嗬,發毒誓?他骨七,此生最不信的就是天,最不屑的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