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坦誠(2 / 2)

如果告訴了他,自己心中是不是就會好受些呢?

琉璃猶豫著,說與不說,太過矛盾。

誰料高孝瓘卻也陪著她坐下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並未鬆開,反而輕輕握住她一縷烏黑的發,聲音仿佛比往常更輕:“我不問了,琉璃。”

“我曉得你心裏藏了很多事情。對於你曾經的經曆,我自然是好奇的。但是我也沒有窺探的意思,你不必擔心。“

“你想說,我自然會聽。不想說,我也不會強求。”

“琉璃,我已將你視作我最親的人,最可以托付的人,我擔憂你的喜怒哀樂,更擔憂你的安危,你懂得嗎?”

“莫難過了,我什麼都不再問了,你去休息罷。”

書房裏隻回蕩著他悅耳低沉的聲音,琉璃依舊將臉埋在膝間沉默不語,卻慢慢停止了顫抖。

許久,略帶鼻音的聲音才悶悶響起:“多謝公子……我沒事。”

又默了一會兒,她才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師父……去世了。”

高孝瓘一愣,他並未想到琉璃會突然談及自己的師父,這還是第一次聽她提起。

她的師父,應當是骨家很厲害的人物罷!

並未言聲,高孝瓘明白,琉璃現在更需要的是個傾聽者。他整理了坐姿,修長手臂猶豫了下,還是輕輕環上琉璃的肩膀。

琉璃輕顫了一下,卻沒有再多做什麼動作,依舊垂著頭低低道:“師父和師兄是我僅有的親人,我臨離開前,師兄曾送我一支木簪,刻得是我們家種得漫山遍野的木棉花,每當我看到這個簪子,就會想到春日裏,我家後山該是何等的壯麗風光。”

說著,她猶豫一番,小手還是摸出那支木簪:“就是這個。”

高孝瓘接過來瞧了瞧,樸拙的刀工,半開的木棉是染得絕豔的殷紅,自然而然地令他聯想到這樣美的花遮天蔽日,該是何等風光。

“後來,師兄卻來鄴城了……”琉璃接著說下去,安靜書房裏,此時隻有她略帶鼻音的聲音娓娓道來。

城南一幢不起眼的三進宅子裏,負責灑掃的李叔一見少爺帶著滿身血跡踉踉蹌蹌地進門來,沿途滴滴答答撒下一串殷紅血跡,忙迎上來驚呼道:“少爺,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骨玉擺擺手,麵色蒼白地道:“無妨。”卻再也支撐不住,一下軟倒在地,引起了宅子一片兵荒馬亂。

“你是說,你中了那丫頭的箭?”傍晚將至的時候,從宮中悄身而來的骨七嚴肅道,“我不是說了,要你不要輕舉妄動嗎?”

這小子,太不穩重了!骨七感歎,宣帝近日似乎真的發覺他常常私下外出,前日還笑著問他,是否在宮外安置了個美嬌娘,引得他朝思暮想。

這話聽著是打趣,骨七心中卻已經警鈴大作。偏偏這當口骨玉來消息,說骨十一收養的那小子骨琤璵竟然來了鄴城,而他很可能曉得自己一直探求的一切。

他心中焦躁難安,卻也知宣帝此言已經是警告,他若再犯了被發覺,這暗衛生涯可能就該走到頭了。

誰料骨玉這小子實在不爭氣,怎的又受傷了,害得他還要冒著大風險悄悄趕來察看。

這小子雖說不是甚大材,然而如今骨家血脈稀少,他可是也不能出了任何閃失才是。

“師父……”剛剛經曆了拔箭止血,骨玉麵色蒼白地靠在床上低聲道,“是我莽撞了……”

“你還知道自個莽撞!”骨七瞪他一眼,在床邊坐下來。

骨玉低了頭,半晌才囁喏道:“但是我也不是沒有收獲……我將利害關係給他二人分析了,我瞧著,他們像是動心了的樣子。”

“再者說,他二人都不在吳興郡時,是我為十一師叔收殮屍骨,這份恩情,他們也是要考慮的。”

聽他提起骨十一,骨七忍不住長歎一聲,渾濁雙眼中閃過遺憾:“說起來,十一可是比我還要小上幾歲,昔日手足情以仍曆曆在目,可他竟然會走在我前頭,唉。”

“黃泉路上無老少,師父節哀。”骨玉道,“不過這件事也給我們提了醒,血脈中的毒,真的要想法子好好解了了,不能重蹈師叔覆轍才是。”

“你說的是,看來我要找時機親自去與骨琤璵那小子好好說道說道了。”

“還是孩兒無用。”骨玉聞言有些愧疚地低了頭,“孩兒不才,與妹妹皆是資質平庸,不能為師父更好地分憂。”

“終究是我骨肉,這話見外了。”骨七道,“你妹妹呢?”

話音剛落,便有一道姑娘的聲音從簾外傳來:“師父終於想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