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師父臨了,也沒有詳細告知自己,那個纏繞骨家數代人的詛咒是什麼。
如今他隻能確定的便是,所有擁有骨家血脈的人,體內都被種下了很烈的毒。不管是琉璃,還是眼前這位陌生的骨玉,皆是如此。
饒是這樣,琤璵心中卻沒有絲毫慶幸自己非骨家真正血脈,隻萬分悲痛自己如今什麼都做不了。若是不能挽救琉璃性命,那他真是無顏麵對地下的師父了。
沒有理會琤璵師兄在想什麼,琉璃抬眼瞧瞧東方即將熹微的天色,語速加快道:“你跟我來做什麼,難道你和你師父還沒有放棄,要從我這裏打探到什麼骨家消息?我說過了我和你們一樣,都是骨家訓練派出的暗衛而已,我們都一樣,什麼都不曉得,隻曉得忠心,從主,永遠不要暴露在陽光下。”琉璃冷麵說著,卻在眼角餘光瞄到琤璵師兄時心中一驚,“還是說,你的目的,變成了琤璵師兄?!”
琤璵一愣,他怎麼曉得自己人在鄴城?難道說……
“你!難道你截到了我捎給師父的那封信?!”
“信?什麼信?”琉璃問道,琤璵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得骨玉有氣無力的笑聲。
“嗬嗬……”骨玉強撐著身子坐起,隨意抹去唇邊濺上的幾滴血,“我去了吳興郡。”
“你見到了我師父?”琉璃瞳孔一縮,“我師父他……?!”
“死了。”骨玉截斷她的話頭,“疾發身亡,無力回天。”
琉璃的手猛地一鬆,鋒利匕首當啷掉落在地。
“你騙人……你在騙我……”她失神地喃喃,“我臨走前,師父明明還身體康健得很!” 然而若說方才她抱著琤璵師兄並未親眼見證便不作數的想法期滿自己的話,眼下骨玉再一次確實,卻容不得她再僥幸自欺欺人了。
“這些事情,我騙你作甚?”骨玉道,“不過你二人也不必太過憂慮,你師父他,我好好地送終了。”
“恰逢木棉花最後幾日花期,我將他葬在了骨家後山,倒也不辜負了。”
晨光微熹裏,骨玉的聲音占據了所有的空間:“丫頭,我和師父與你們同姓同宗,皆為骨家那幾代相傳的詛咒所困擾不已。如今你師父已經魂歸於此,難道你你二人真的要執迷不悟,非等到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才罷休嗎?”
“我與我師父,不過是不甘心就這樣任命運擺布,想要奮力一搏,求一條生路而已,難道你以為,我們真的願意與你為敵?”
“孰輕孰重,你們細細思量罷。我與你說了這些推心置腹的話,也算是謝你今日手下留情了。”
琉璃陷入良久沉默,不可否認,骨玉所言是有道理的,可是若如他們一般,就是要推翻祖宗留下的一切規矩戒律,打破一切舊日束縛。即便真能成功,那樣重新換了一副麵孔的骨家,還是昔日那個骨家嗎?
她隻覺得此刻心中煩亂得很,師父去世的消息尚在頭腦中揮之不去,方才琤璵師兄也說了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時間叫她難以消化。
“你走罷。”見琉璃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琤璵也不想再多刺激於她,便對骨玉道,“琉璃也並非故意傷你,不要怪罪她。你偷聽我二人交談,本就是不義在先。”
骨玉抬頭看了這眉目精致清秀的少年一眼,卻暗暗記住了他的樣貌。方才與琉璃說的話雖是為了動搖她的心緒,以防她再反悔要加害自己,但也是出自真心的。不過此時他不便再輕舉妄動,還是與師父商議過後,看看琉璃他二人的態度再做定奪也不遲。
這幾日,先找人好好看著這小子,不讓他跑了便是。
不再看骨玉如何,琉璃垂了眼瞼轉身背對琤璵道:“師兄,天快亮了,我不能再逗留,先行一步。”
“若有機會,我再來尋你便是。”
“等等!”琤璵卻有些急切地拉住了琉璃手臂,眉心緊蹙問道:“師妹,你有沒有曾覺得……體內有所不適?”
“什麼不適?”琉璃轉身。
琤璵卻撇過臉去,難以言說地猶豫。
琉璃歸來高孝瓘處時東方已經半明,下人房也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約莫是小廝們要起床灑掃了。
她躡手躡腳地想要從窗子倒掛下來敲敲高孝瓘的動靜,心中嘀咕著不知自己那蒙汗藥的分量下得足不足,卻見高孝瓘依舊好好躺在床上,似乎好夢正酣。
稍微放下心來,她才將窗子推開個縫隙,無聲地滑進去,正要邁進與臥室相連的書房向密室去,卻被身後一個懶洋洋的熟悉聲音定住了腳步。
“琉璃,這一晚上在外麵過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