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始終一言不發,冷著一張臉聽琤璵說完後,卻站起身來將肩上的夜弓褪下握在了手裏,一幅蓄勢待發的模樣:“說完了?”
“琉璃,你還是不信我?”琤璵依舊這樣戒備的姿態,眼眸不由得黯淡下來。
“我不是不信你。”琉璃幹脆地道,“我是不信你身邊的那個女子。”
“師兄,你為何要如此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且不說你與她交涉不深,即便是至交好友,她告訴你師父去了,你便相信了?這等大事,如果不親眼驗證,怎能草率認定?!”
“難道你忘了師父一直教導於我們的,不要隨意將我們的事情透露給他人?”
“是不是你終日悶在骨家從不出去,便不曉得人心險惡?你怎麼不想想,也許便是那個什麼孟姑娘妄圖加害於師父的呢?”
“不是這樣的!”一直沉默的琤璵聽到這兒卻突然站起身來反駁道,“不是這樣的,若不是孟姑娘,若不是她,師父怎會知曉骨七師伯的圖謀,我怎能平安無虞地抵達鄴城,又怎能於茫茫人海中尋到你?琉璃,你怎能如此誤解他人善意?難道做了這勞什子暗衛,你便覺得這世間所有人心便都像夜一樣黑暗嗎?!”
琉璃見他為了旁人,竟第一次這樣指責自己,隨即一聲冷笑:“我冤枉好人?骨琤璵,我看是你被人用美色迷了心竅罷?”
“是不是你忘記了師父對你的殷切希望,如今竟然與外人沆瀣一氣,還自以為是為了我好!”
“先前我還常常感念師兄妹情分,現下看來,真是我瞎了眼!”
“琉璃,你!”琤璵氣極,還欲說什麼,卻見自己從小一同長大,一直被自己視為珍寶的師妹竟然麵對著自己,拉開了手上那張漆黑無光宛如沉沉暗夜的長弓。
兩支並排的羽箭蓄勢待發,如此近的距離,他根本無處可逃。琉璃聲音冰冷肅殺:“今日我便要替師父清理門戶,誓要將你這與外人串通勾結汙蔑師父的孽徒斬於箭下!”
“琉璃——!”琤璵此刻心中唯有震驚,一年不見,琉璃如今怎會變得如此偏激,幾言不合,竟然還要斬殺自己!
難道是師父的死訊將她刺激得失去理智了?!
琉璃狹長銳利的雙眸眯起,卻真是毫不留情,手一鬆,兩支羽箭便呼嘯著向琤璵直直射過來!
空氣被刺破發出細微的尖銳鳴聲,緊接著有銳器刺入肉體時的噗噗聲,長迎客棧琤璵房間窗外那株槐樹繁茂的枝幹間傳來一聲男子悶哼,緊接著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從中滾落,摔到了客棧的後院。
琉璃放下手中的夜弓,神情依舊肅穆,隻有她知曉自己後背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冷汗洇濕。
“師兄跟我來,客棧人多眼雜,我們還是去別處說話的好。”她將長弓被在肩上,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把小巧鋒利的匕首,快速說完這一句,便自窗戶輕巧躍出,朝那團黑影掠去。
險險躲過銳利箭尖的琤璵依舊處在震驚當中,不禁又將方才的緊張局勢回想了一遍。
琉璃狹長銳利的雙眸微眯,手上卻毫不留情地將一張漆黑良弓拉成滿月,銳利箭尖泛著寒光,正正衝著自己的雙眼。
“琉璃——!”他難以置信地失聲喊道,卻見琉璃麵色雖依舊冷凝,拉弓的右手食指指尖卻突然微不可見地,向下一點,又向窗外一指。
他微微愣住,這個細微的手勢,他還記得。這不正是當初師父為了訓練他二人便令他二人配合,以二對一實戰的時候,他與琉璃所創造出的那套手勢語麼?
右手食指指尖向下,再向外一指……她的意思是要他蹲下避開,她要射的人在窗外?
等等!琤璵的眸子卻突然一凝:窗外有人?!
琉璃見他會意,便再不留情,手一鬆,兩支羽箭呼嘯而發,在即將接觸琤璵麵門時,他才靈活地閃身一低。
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見琉璃已經躍出了窗子,琤璵也來不及細想,隨即便跟著一同從窗子裏翻了出去,幾個起落追趕琉璃去。
同時心中才暗自撫慰:原來是琉璃發現窗外有人,才故意引自己爭吵,趁機先發製人的啊。
但是窗外那人,卻又是誰!
目送著飛身而出的琉璃與琤璵,孟九姬一直微亮的指尖才黯淡下來,同時兀自淺淺抿唇。
這兩個人,也太莽撞了。這樣大聲地爭吵,簡直要將全客棧的人都吵醒了。
難為她一邊被人誣陷一邊還要做好事地替他們善後,真是爛好人呐。
感歎一聲,九姬轉身消失在窗前,剩下的事,還是交給他們自己解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