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我發下的誓言。”
“琤璵,從此之後,我便失去了七情六欲,再也沒有悲喜了。”
“琤璵,你可否借我肩膀,讓我這一次哭個夠?”
琤璵微怔,他不知道九辭究竟做了什麼,竟叫一向淡然的小呆草決絕至斯,甚至不惜自毀雙眼,然而當看到她大顆大顆滾落的淚珠混著粘稠的血滴一同滑下尖削下巴,這樣慘烈的模樣隻教他一顆心都在鈍痛,痛得想要顫抖,痛得想要低吼。
他的小呆草,深深藏在心底疼惜祝福的丫頭,怎麼能容忍他人隨意踐踏至斯!
卻來不及多想,九姬已經疲累地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留下一層一層被浸濕的血淚斑駁,卻因了這衣衫灼灼的紅色,所有的痕跡都很快便消失不見。
所有的憤怒與不甘統統在這一片濕潤中化為悲痛的歎息,琤璵再也不願多問,是伸出手臂將瘦削的她緊緊攬進懷裏,在她耳邊低喃:“哭吧,小呆草,今日你怎樣我都不嘲笑你。”
九姬素白的手指緊緊拽著他的紅衣,唯有淚水和血水滾滾而落,卻咬進了纖薄的唇,倔強地一聲不吭。
良久,琤璵才模模糊糊地聽到她低低的聲音:“琤璵,你的紅衣真好。”
“無論我流了多少血淚,它都不會留下痕跡。這樣,我就是沒有哭過了。”
琤璵聞言忍不住更緊地攬了她,回道:“不論什麼痕跡,我都隻當是你靠著我睡覺留下的口水印子好了。”
九姬靠著他,伸手胡亂抹了一把臉頰,眼睛的刺痛讓她眩暈,卻還強撐著與琤璵道:“你說,這世間有沒有一種東西,喝了便能教人忘卻一切前塵的?”
琤璵頓了一下,才道:“這東西,應當是沒有的罷。”
“如此,我便要將其製作出來。”她自他懷中抬起臉,“忘卻前塵一切,來世,便隻當陌路罷。”
“琤璵,若是真的製作出這樣的藥,我定然要喝下第一碗。”
一直聽著她低喃的琤璵此時卻突然出聲道:“不要。”
“為何?”
琤璵垂下眼瞼,難以克製地輕吻在她血淚斑駁的眼眸:“我怕……你會將我也忘卻了。”
眼眶一陣刺痛,孟九姬一怔,卻已然從塵封的記憶中跳脫出來。
九辭……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便是他令自己忘卻了一切前塵,還弄成了這幅樣子嗎?
可是前塵皆以逝去,如今令她更加印象深刻的卻是琤璵當時溫暖了自己的肩膀,還有他那個毫無旖旎唯有疼惜的淺吻。
回過神來,琤璵卻早已鬆開了她,少年是與他昔日的風騷絕豔全然不同的青澀靦腆,大約也是覺得自己太過唐突,他的臉頰早已通紅,不好意思地撇過臉:“孟姑娘……我,我剛剛隻不過是……”
孟九姬卻轉身道:“夜很深了,我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罷。”
說著便往門口走去,卻又聽得琤璵在身後低聲道:“孟姑娘,多謝你……若不是你……”
若不是你這樣全心地協助我,安慰我,隻怕我早已墜入絕望之中了罷。
孟九姬卻一頓足,半回眸道:“不必客氣,我不過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而已。”
說完也不管琤璵一頭霧水,徑直便回了隔壁自己的臥房去了。
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琤璵卻覺得心中淌過一陣莫名其妙的傷感,這情緒仿佛是方才從九姬身上傳遞來的。
她的周身,她平淡的外表下,仿佛藏匿了濃濃的傷懷。
是為了什麼呢?
第二日一大早,連春鳥都還未啁啾時,高孝瓘卻一早便喚著琉璃:“琉璃琉璃。”
琉璃謹慎地倒掛下來,麵無表情道:“公子何事?”
高孝瓘麵上扣著琉璃昨夜送的鬼麵,湊過來道:“本公子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你為何要送這個玩意來給我做賀禮?”
琉璃又瞅一眼他麵上冷氣森森的鬼麵,才道:“公子,你不覺得這個麵具很合適你嗎,屬下全都是為你考慮的。”
“……?”他的臉扣在麵具裏,然而琉璃顯然能腦補出他此刻的神情來,便解釋道:“無論戰場殺敵還是訓育部屬,沒有點震懾人的氣勢是不成的。公子你雖……氣質超然魅力無邊,但也隻對姑娘家有效罷了,到了戰場可就行不通了。這鬼麵令人望而生畏,肯定能令敵軍聞風喪膽的。”
然而高孝瓘卻抓住了她話中的一句,將鬼麵一摘,瀲灩的雙眸幾乎要流轉生光,壞壞地湊近她道:“琉璃你也是女子罷,那本公子的魅力……對你有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