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大方迎戰,宣帝的笑意便更盛了。卻見高孝瓘又突然說了聲“稍等”便飛身從席間躍出,身形極快地到旁邊一株開得正茂密的桃樹上啪啪折下兩根灼灼桃枝,才又飛身而返:“畢竟刀劍無眼,既然隻是切磋比試,便以此來代替刀劍罷!”
高孝瑜接過他丟過來的桃枝,笑道:“還是四弟想的周到。”
這下子,連婁太後都麵帶讚賞地看了高孝瓘一眼。
不錯,這孩子不僅形容風華天成引人注目,心思也細敏,將來好好培養,自然是能成了獨當一麵的肱股之臣的。
琉璃從沒見高孝瓘舞過這樣華美絢爛的劍法。
初見時在他書房那一場試探,雖覺得他身形靈活劍氣凜然,卻奈何關了門窗的屋子畢竟狹小昏暗,畢竟未能施展完全。而眼下他的身影如流雲恣肆,在這空曠的場地中靈活飛揚,手中灼灼盛放的桃枝隨著手臂舞出一片花韻,不時飄零的幾片嬌粉花瓣襯得他柔美的麵貌恍若謫仙。
這世間仿佛隻剩了他一人,一顰一笑,一牽一動,落花與衣袖齊飛,瓣瓣皆是旁人學不來的風情。
他麵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紅唇微抿神情專注,再加上與高孝瑜不分伯仲的純熟劍法,一時間令在場觀戰的眾人屏息凝神,連宣帝的神情也逐漸認真。
琉璃的目光,也再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隱匿在暗處的骨七卻突然懸起了一顆心,望著目光落在高孝瓘身上久久未挪開的琉璃,他突然發覺自己忘記了教給琉璃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暗衛,決不能沾染“情”字!
可是眼下這樣的高孝瓘,卻太難讓人不對其動心了。骨七哀歎一聲,決定還是要再好好點撥這丫頭一番,教她心無雜念才是。
畢竟高孝瓘這樣的身份,與她是全無可能的。
這邊琉璃人在宮裏,琤璵卻已是風塵仆仆地行在了前往鄴城的途中。
穿了葛衣的少年,粗衣陋衫卻掩飾不住清秀招人喜歡的眉眼。路過個不知名的山腳時,琤璵便被個熱情的阿爺拉去自家茶棚喝碗茶歇歇腳。
眼下正是煦日當頭,他確實有些累了。
因為師父說此事關乎琉璃前途甚至性命,他憂心不已,從趕路起便沒有休息過。現下能喝碗涼茶歇一歇,才發覺自個雙腿灌了鉛一般酸疼,坐在凳子上便挪不動了。
一口氣灌了兩大碗茶,琤璵才緩過勁來。這茶棚簡陋,眼下也沒什麼人。沏茶的阿爺搖著把蒲扇為爐子上的水壺扇風,琤璵便隨意地環顧了一番四周。
目光瞄過某個方向時,他的眼珠子卻突然轉不動了。
那個坐在茶棚西北角的位子上,青衣素靜的背影為何如此熟悉?!
竟是孟姑娘!?
怎麼可能!他忙揉一揉眼睛。這一天多下來,自個腳程再慢也走出了百多裏,吳興郡早就被遠遠甩到了後頭,怎麼可能會在這裏遇上孟姑娘!
難道是自己……思念所致?
琤璵臉一紅,不敢再多看那個背影一眼,忙轉過身來想接著喝茶,卻發覺眼前的茶碗早空了。
為了掩飾尷尬,他便大聲道:“阿爺,再來一碗涼茶!”
“好嘞!”阿爺笑逐顏開,剛要將茶碗端到琤璵跟前,卻被一隻素白的手接過。
“有勞了,我的茶錢與這位小公子一起結。”
孟九姬清清冷冷的聲線,在呆滯的琤璵頭頂響起。
“好!”
高孝瓘一個漂亮的轉身,避過高孝瑜猛烈一擊,卻又在同時輕巧翻轉,暗暗蓄力向他手中桃枝上一砍!
高孝瑜手中桃枝應聲而斷。
宣帝站起身來撫掌叫好,席間頓時一片讚歎之聲響起。
高孝瓘站在落了滿地的花瓣間,伸手將高孝瑜斷掉的桃枝撿起,抿唇一笑道:“大哥,承讓了。”
高孝瑜輸了也不覺得丟臉,反而欣慰笑道:“不錯不錯,果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大哥輸給你,不丟人。”
見他二人兄友弟恭,宣帝便笑道:“孝瓘小小年紀便修得這樣一身好武藝,實在是我高家的幸事。你與孝瑜,朕都重重有賞!”
孝瑜孝瓘二人忙俯身謝恩。
“說吧,你二人想要什麼賞賜?”
高孝瓘聞言便真正凝神,重新單膝跪地請求道:“陛下,孝瓘別無他求,隻懇請陛下能允準孝瓘從軍沙場,為國效力!”
郎朗少年音,回蕩在禦花園上空。
琉璃抿唇,原來這便是他與河南王那日商議的計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