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歸來(2 / 2)

童言稚語歡脫,倒逗得莞兒心情開闊起來。

午後的日光照得人慵懶,透過重重疊疊合歡葉,在地下灑了羽毛一樣細微的光亮斑點。曹植覺得身上漆黑的鎧甲也吸飽了光線,有透進玄鐵裏的溫熱慢慢蒸騰,倒收斂了沙場浸染的血腥氣息。

這一年多在外,他心中時刻繃著的那根弦終於在此刻放鬆。

隻是人還未邁進一夢閣的大門,卻已聽得有影影綽綽的琴聲穿過曲折回廊,綾段一般纏綿,悠悠揚揚。

誰在彈琴?

曹植斂眉,難道是崔瑩?

他記得崔瑩從未撫過琴的。

轉過回廊,隱隱約約的琴音清晰了些。曲調宛如潺潺流水絲縷不斷,聽得出彈琴者技藝之高超。

玲瓏的八角亭裏有人。

穿了白衣的女子背對著回廊,束得纖細的腰身,十指靈活,放置麵前的古琴宛如她身體的一部分,指尖撥弄間,隨心所欲,得心應手。

她是誰?

曹植雖心生疑惑,倒也未直接出聲打擾,隻靜靜立在湖邊聽著。畢竟有曲音與日光相伴,當真合拍不過,宛如一劑清泉,將他因了沙場肅殺的心境撫慰得平和寧靜。

直到一曲終了,他才輕輕鼓掌,朗聲詢問:“姑娘好琴藝!隻是不知姑娘怎會在我這一夢閣撫琴?”

那白衣的女子轉過來,一眼便見著立在湖邊青年。一雙完整的鳳眸,眉宇間有化不開的書卷氣,漆黑鎧甲卻冷冽肅殺,白皙麵龐棱角分明,清俊得叫她挪不開眼去。

必然是曹植了。

她麵上露出一絲慌張,盈盈拜下的姿態卻絲毫不失了規矩去:“妾身白鳶見過爺,無意間竟獻醜了,實在慚愧。”

“白鳶?”曹植疑惑。

眼前女子相貌溫溫柔柔,如她的琴音一般教人看了舒適,隻是全然陌生,之前肯定是未曾見過的。

“妾身……是卞夫人為爺納的妾侍……”這話由她自己說來實在不好意思,白鳶紅了臉,“白鳶先前不知爺此刻歸來,故而在這裏撫琴解悶……”

“等等!”曹植沒注意她後麵的話,隻驚訝地睜大雙眸,“母親何時為我納了妾?而我竟不知情?!”他擰了烏黑的眉,說著也不等白鳶回答,便抬腳往崔瑩的正房匆匆而去。

白鳶僵在了小亭裏。

猜測到眉眼鬱鬱的崔瑩定然不受寵愛,她才思慮著如何能一眼驚豔到曹植,好穩固自己的地位,日子也能過得舒心些。

她也素來都曉得,自己撫琴時最美,深思熟慮後才選了這麼個溫暖的午後,在這碧波如玉的山湖圍繞中撫琴一曲,景致必然可堪入畫。

沒想到曹植卻如此排斥為他納妾之事……

崔瑩自然聽得到白鳶潺潺如流水的琴音,細細思之也能揣摩出她幾分用意。

隻是不想管而已。

今日她立在迎接的人群中,一眼便瞧見了跟在曹相身側的曹植。

初嫁他時,他還是個有些青澀的少年。

如今不僅褪去稚氣,連眼神亦鋒銳了許多,周身氣勢凜然,初露崢嶸。

幾年夫妻,兩人實際也沒有過多交流,她一腔心事付落花,朝朝暮暮,時間過得倒是很快。

隻是午夜夢回,那個有些陰雲翻滾的時節,麵容嬌柔的少女聲音清脆,脫口而出,崔姑娘,你,你不要嫁給三公子!

如今她真想知道那時候,莞兒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啊……

崔瑩倚在小塌上出神,卻沒想到曹植會突然前來。

他平時都直接去了自個的屋子,即便來她處,也都是雜事都了了後來過一過禮節而已。

卻不料此時他鎧甲未卸便步履匆匆地進來,隨手揮退了要行禮的丫頭們,直接問她道:“母親何時給我納了妾侍,你為何答應了呢?”

原來,是急著來問這個的。

崔瑩本訝異又含了絲歡喜的,聞言卻很快斂了驚訝的神色,思慮著露出個笑來:“夫人也是為了爺的子嗣一事考慮……妾身一直無所出,總不能讓爺膝下空虛著罷!這事妾身要是阻攔,可就犯了七出之罪了。”

她這話說的的確在理,倒堵得曹植再接不下去。

“你……罷了。不怪你。”對於崔瑩,曹植雖不喜歡,也覺得對她有愧,實在是不忍苛責。

“爺累不累?妾身命人備好了浴湯,爺可好好洗洗這一身的風塵罷!”見曹植神色微鬱,她便笑著走上前詢問。

曹植卻擺擺手:“你的好意我心領,不過還是等等罷。”說著要出門去。

“爺!”崔咬了咬唇,突然叫住他,聲音有些拔高。

曹植疑惑轉頭。

“白鳶是與莞兒一同進門的……隻不過,進了不同的門罷了!”

曹植聞言,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