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他隻是將相貌相似的莞兒當作了甄姐姐的替身……
不,她們不一樣的。
這般紛亂的心緒交錯纏繞,宛如一團怎麼解也解不開的亂麻,困得他在那日迷惘中,選擇了倉惶避開莞兒灼灼的真心。
他一定深深傷害了莞兒罷……
默默對視中,莞兒先挪開了眼睛去,勉強露出個笑臉:“哥哥,明日便要出征,我……我去收拾收拾行李去。”不待他回答,莞兒便轉身急急跨進了房門。
她還不知道該以如何的心來麵對曹植。
曹植愣愣望著她消失在門裏的背影,半晌無語。
“爺將七星匕予了莞姑娘,夫人,這可是當日爺允諾要送您的東西,您……”霽月一邊為甄宓綰發,一麵有些忿忿地抱怨著。
“一把匕首而已,難不成還要我去找爺討要?沒的讓人笑話。”甄宓卻不在意,隻對著銅鏡細細描摹一雙長眉。
“可是,爺可是經常去莞姑娘處啊,三公子也不管麼,莞姑娘也是,怎的一點也不知羞臊……”
“不可亂說!”甄宓放下手中墨筆嗬斥她道,“莞姑娘的身份是三公子的義妹,豈是能容你胡亂議論的?”見霽月被自己方才驚到,甄宓不由得又和聲細語地解釋,“我知你一心為我,隻是莞姑娘生於市井,本就對這些繁文縟節不甚關注,況且爺去見她,她哪有不見之理?你就壞在一張嘴上,以後還是少嚼些舌根罷,不然當心我把你嫁了。”
“是……霽月謹遵夫人教誨……”
這邊主仆二人正說著體己話,那邊卻有個低眉順眼的小廝立在門口請安,得了允後恭恭敬敬進來,手中托盤上,兩朵大紅蓮苞正於清水中含羞半開。
小廝彎腰將托盤舉過頭頂,道:“三公子今晨發覺臥蓮台的荷塘開出四朵稀罕的濃緋色蓮花,想著丞相夫人與您皆最愛蓮花,便遣了奴才給夫人和您分別送來了。”
甄宓笑著讓霽月尋花瓶來插好,道:“替我回謝三公子。”
言語間打量了小廝幾眼,卻發現是個全然陌生的半大小子。
哦?曹植將身邊侍候的人換了?甄宓想著,便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來。
含羞帶怯的紅蓮花苞在窗邊的漆瓶裏散發著清淡幽香,甄宓坐在梳妝台前靜靜欣賞了一番,不由得會心一笑。
第一次見到曹植的時候,他不過十三歲。比自己小上許多的稚嫩小子,卻偏說喜歡她,常遣了小廝給她送些新奇的小玩意來,還告訴她道,送花就是想見她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別人誰也不告訴。
那時候鄴城被破,她剛剛被帶入曹營,心情本是低落的,曹植真誠純淨的愛戀與幼稚的舉止,卻仿佛穿過她頭頂陰霾的一縷陽光。
鬼使神差地,她便應允了他的請求。
縱然她不久便嫁了曹丕,這個約定也依舊遵守著。
霽月是她的貼身心腹,這件事自然也是知曉的,卻不由得擔心道:“夫人,您都嫁給爺了,三公子行事卻還是這般肆意,我看您還是別再縱容他了罷,免得傷了您與爺的情分……”
甄宓依舊凝視著那兩朵紅蓮,即便是含苞欲放的嬌羞姿態,卻也難掩飾其濃緋的姝豔之色。
她眼神悠遠,語氣仿若自嘲:“嗬,你以為……爺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