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寮內,文武百官開始七嘴八舌為寺人披提供線索。寺人披帶著一張蠟黃的臉,一邊聽,大腦一邊飛速旋轉。
他聽了這些大臣們的無用的建議之後,特別後悔剛才沒有追趕那名驅馬出城的武將。
此刻,寺人披清了清嗓子,眾人知道,這是披公公對自己無聲的責備,一時停止了說話。隻見寺人披走到大元帥高允的麵前,深施一禮,道:“高元帥,能否借一步說話。”
高元帥連忙還禮,道:“披公公。”表示同意。
寺人披又對大丞相崔浩、缺王慕容垂發出邀請,二人自然應允。
慕容垂、高允、崔浩,是當下這一屆的門下省宰相群,皇帝失蹤這樣塌天的大事,他們三個必須承擔起責任來。
寺人披對其餘的文武百官道:“諸位大人,陛下雖然失蹤,事出非常。請諸公在此等候片刻,待老奴與門下省幾位宰相商議出對策,再來請諸公。在此之前,請諸公在卿寮稍事休息,切勿離開。”
卿寮內的文武百官當然明白寺人披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在他和門下省三個宰相沒有商議出對策之前,誰也不要離開這裏。於是,有人開始低聲抱怨,一片喧嘩。
寺人披見狀,有道:“諸公也不必驚慌。以老奴之見,此事必無大礙,最多不過午時,便有結果。等會我會安排幾位太監侍衛伺候諸位大人,諸位大人若有需求,也可以跟他們說。想來諸公也是為官多年,知道今日之事的厲害,若有嫌疑舉動,老奴也不敢保萬全!”
寺人披這幾句話雖然客氣,但暗含殺氣,在座諸位怎能聽不出來,一時都住了口,齊聲道:“披公公。”
寺人披同著門下省三位宰輔頭也不回,大踏步向門外走去,身後留下目送他們的目光、轟隆隆關閉大門和嘩啦啦上鐵索的聲音。
跟他們同時離去的,還有背著二十八刀的禦前侍衛莊丘黑。
門下省,是宰輔們的辦公室,也是大秦帝國最高行政機關。因為位於極光殿東門之下,故曰“門下省”。其實,這一屆門下省宰輔不止眼下這三位大人,另外還有兩位,寺人披卻沒有帶他們來,因為這兩位中,一位是職位較低的官員,不便讓他參與如此機密;另一位則是蓋天都督府的天王。想那蓋天都督府的七位天王,都是此前北方十國的皇帝,充當宰輔,不過是一種榮譽,並不參與實務。況下,今日之事,在寺人披看來,蓋天都督府所有的天王,都是首先被懷疑的對象,怎能讓他們加入討論?
三位宰輔走進門下省辦公室,卻發現今天和以往有些不同。原來是居中一張大條案,條案後麵放著五把太師椅,供五位宰輔辦公,條案下麵相對擺放著兩列桌椅,是普通辦公人員工作的地方。
而今天,四把太師椅已經從條案後搬了出來,在辦公室當眾兩兩相對擺成一個小方陣。
僅此一個小小的變動,不免讓三位宰輔心中暗暗稱讚寺人披的才能,因為這種桌椅的擺放方法最適合機密會談,可以低聲說話,防止身邊的奸人;又可以互相觀察神色,確保每一個人的假話容易被另外三個人覺察。
莊丘黑最後進來,關上門,站在門旁。
偌大的門下省辦公室,隻有這四個活人。
寺人披請大家不要謙讓,各自坐下。首先發言道:“三位宰輔,老奴先說一下所知。今日進宮,老奴準備伺候皇帝陛下早朝,就發現陛下失蹤,但宮中沒有任何爭鬥的痕跡,各位皇族也安然無恙。老奴便去找了宮中的五位禦前侍衛,卻隻有莊丘黑大人。老奴現已安排全程九門戒嚴,唯留一門。命令門監,禁止貴人出入。隨後便來這裏與諸位大人會麵。諸位大人有何見解?”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隻聽崔浩道:“披公公,老臣以為,此事無論凶吉,國家卻不可以一日無主。老陳以為,可先請慕容皇後攝政,全城戒嚴,挨家挨戶訪查。若由我等定計,恐怕難逃擅政謀反之嫌疑啊。”
寺人披點點頭,問其他二人道:“二位大人,以為如何?”
然而,寺人披的目光卻隻是看著慕容垂。慕容垂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寺人披的意思。原來這當今慕容皇後,是這闕王慕容垂的親妹妹,如果皇後攝政,想她婦道人家,對朝堂大事一無所知,必然全權委任慕容垂。這段時間,如果自己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策,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那麼必然招致朝廷混亂,自己將被作為亂首,結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慕容垂緩緩道:“聽披公公所述,如果四位禦前侍衛貼身護衛皇帝陛下,想來必無大礙。況且,皇帝微服私訪,此前也時有為之。此次再行私訪,也不是沒有可能。況且慕容皇後不諳朝政,遭遇如此大事,更是手足無措,反而不妥。披公公乃皇帝心腹、崔丞相和高元帥乃皇帝忠臣,隻要忠心為國、天地可鑒,哪個大臣敢說幾位大人擅政謀反?”
此言一出,崔丞相心中暗想:“這個老狐狸卻原來比我還要奸猾,兩句話說的滴水不漏。”不過,他剛才說的那幾句話的目的,卻正是要慕容垂推辭,以便將來無論在皇帝還是皇後麵前,都不至於挨罵。
寺人披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時間緊迫,咱們四個先商議一下。如果今日日落不見結果,免不得請皇後臨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