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一場大雪,整個世界仿佛褪了色一般,白茫茫的一片,就連掛在山莊門前樹梢的大紅燈籠,也覆上了一層刺眼素白。
“寧兒,跟我走,可好?”
一匹白馬被牽了過來,牽韁繩的是一個穿著華貴衣裳的男子,星眸劍目,眉宇間似乎還帶著股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氣。他快步走到雪楓樹下,小心翼翼地把手遞到慕君寧麵前。
慕君寧盯著那遞至麵前的手掌,蹙眉沉思了一會兒,展顏淺淺一笑,搖頭輕道:“不,我答應過他,不會走。”
“可是,他已經變了,他娶你不過是為了……”
那人並不死心,鬆開手上的韁繩,上前一步拉起她那雙藏在衣袖下冰涼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寧兒,就當我求你了,跟我走,好嗎?”
慕君寧別開臉,垂眸看著地上的雪,沒有答話,掙紮著想要把手抽出,卻被對方握得更緊了。
“阿寧。”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宛若冬日裏呼嘯而過的一陣北風,讓人渾身一僵。
那人感受到慕君寧身體的變化,並沒有避嫌,反而順勢將她擁入懷中,挑釁似的看著緩緩走來的那一襲紅色,好看的星眸裏流露出了一絲不悅。
那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的男子,迎著挑釁的目光,一步一步劃過雪地走到雪楓樹下。墨發在身後隨風飄揚,帶著抹閑逸的疏狂,那清雅雋逸的臉上一絲笑意若隱若現。明明長著一雙琉璃般的玉眸,此刻看起來卻如深不及底的寒潭一樣,周身縈繞著一股經久不散的寒氣,讓人不能直視。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僵在別的男子懷中的慕君寧,微微勾了勾唇,柔聲細語:“阿寧,你當真願意跟宇文軒離開,去當他的太子妃嗎?”
“她當然願意!”不等慕君寧回答,那被稱作宇文軒的男子已經脫口而道。
“是麼?”那男子勾起一抹笑,湊到慕君寧耳畔,低緩道:“可是,我怕阿寧,還未出這雲潼關,你就會毒發……”
慕君寧錯愕抬眸,正好對上那男子帶著笑意的目光,忍下胸口突然湧現的怪異感受,揚起一抹比那男子更為璀璨的笑容,輕道:“書華……是那杯酒,對麼?”
那杯合巹酒,對麼?
那男子聞言,既不搖頭,也不點頭,隻是語氣輕柔地道:“阿寧,我明日便要娶子蓿,你意下如何?”
“好。”她勉強哼出一個字,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此時,她的心髒仿佛是被無數把刀子割著,一刀,兩刀,……,不過短短一個呼吸,就已經足足割了十二刀。
“還有,我希望阿寧你,大方讓出正妻之位,可好?”
“好。”
她沉聲應著,忍著劇痛吸了口氣,輕輕推開宇文軒,從懷裏取出一個如意扣。
如意扣,相思扣,既無相思,亦無愛意,那便還回去罷了……
慕君寧邁步向那男子的方向走去,一個踉蹌,跌倒在雪地上,連帶著手中的如意扣也被甩了出去。
那男子垂眸,看著她半個身子埋在雪地裏,不斷摸索著,最後找到如意扣,搖晃著慢慢爬起,眸底劃過一瞬的心痛,但卻馬上就消散了,嫌棄似的退開幾步。
宇文軒急忙上前扶穩,擰著眉頭不安地看著她:“寧兒,你沒事吧?”
慕君寧搖搖頭,劇烈的痛感已經慢慢從胸口蔓延至全身,四肢八骸像要被撕裂似的難受,就連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但她卻堅持著朝著那道紅色的模糊身影,將如意扣遞了過去:“還你的……”
那男子沒有再看她一眼,反而將目光鎖定在宇文軒身上,臉色閃過一絲陰霾,揚手一揮,狀似無意地將那如意扣打落到雪地裏,長長一聲歎息:“宇文軒,你本不該出現在這裏……”
他的話剛落,一排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從天而降,閃著暗芒的箭穩搭在弦上,直指宇文軒。
一陣風吹過,飄落幾片雪花。
宇文軒攬著慕君寧的腰後退一步,視線掃過麵罩黑紗的弓箭手,最後落回那男子身上。流箭之下,任憑他輕功再好,也難以全身而退,更何況身邊還多了個慕君寧。
如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
恢複了淡然的神色,宇文軒冷冷的道:“雲書華,你這麼急著殺我,就不怕我拿寧兒來做擋箭牌嗎?”
“你不會。”雲書華眉眼一挑,纖瘦白皙的手取過旁邊一人的弓箭,對準慕君寧的心髒,搭弓,鬆弦,“咻”的一聲,便一箭射了過去。
箭矢離得近又急,聽到淩空的破風聲,慕君寧連舉手去擋的心思都沒有,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自嘲的笑了一聲,閉上雙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短促的倒吸聲在耳邊響起,她隻感覺到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抱起來旋轉了一圈,驀地睜眼,剛好看見箭矢擦著手臂飛過。
還未來得及驚訝,環在腰間的力道突然一鬆,隻見宇文軒往後退了一步,笑容和煦的看著她:“寧兒,回去吧……雲書華要殺的人隻是我而已,如有來世……我一定會比他先一步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