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與玫瑰17(2 / 3)

定時開啟的壁掛式智儀顯出高清的圖像,新聞節目裏閃過國王意氣風發的英俊身形,黑色風衣在秋後鼓動的長風裏獵獵而動,身旁卡其色同款風衣的周蔚替他擋開話筒。那人終究不堪記者叨擾,轉過頭來聳起眉心,對著攝像簡短的發言:“帝國不會縱容任何一件經濟犯罪,我們絕不手軟,更不容許姑息養奸的事情發生……”

那雙冰雪般的眼睛盯著攝像機,就像是透過屏幕看穿了杭鋒自己。

他手一抖,摁滅了屏幕。

這些年,顧允清的自殺本已在他心中慢慢淡化了。可自從這個他親手創造出的贗品開始脫離控製以來,股市動蕩不安,集團上下人心惶惶,輿論顛覆傾軋。那人頻繁地出現在各大媒體上,用和顧允清一樣的臉、一樣的嗓音,一樣的笑容,說著冠冕堂皇的反擊他的話。

顧允清沒有能力、沒有機會做的事,這個贗品正在一步步的實現。

他又開始頻繁的做夢,夢裏一次再一次地重複著那天——他從浴室裏走出來,看見顧允清背對著他獨自飲酒,最後槍聲響起,顧允清用一張七竅流血的臉龐笑著看他,囑咐道:“杭鋒,忍好了,千萬別哭。”

驚醒後再度入睡,他又回到了那間浴室,似站在一個永遠走不到盡頭的墨比烏斯環上。

杭鋒坐在沙發上灌了幾口酒,才穩了穩精神重新打開智儀,翻開新聞是鋪天蓋地的關於杭氏國際的負|麵新聞,關於杭氏股價暴跌的無端猜測,大多是捕風捉影誇大其詞,但杭鋒並不懷疑,那個贗品一定是掌握了某些證據,否則不敢這麼鋌而走險的來試探他,甚至反水了他的特助。

別墅周圍已經被中央宮的人監視了,公司底下也全是眼線,他已經是甕中待捉的鱉。

杭鋒澀然笑了一下,揚起酒瓶對著陽光,自言自語道:“允清,這算是你的報複嗎?”

話音剛落,對麵牆上的智儀“嘟嘟”的閃爍起來,一通視頻對話被強行連入。他慢慢看回過去,長方形的邊框裏黑了一瞬,隨即畫麵裏出現一間辦公室,黑色真皮的轉椅,淺米色的牆壁,半張襄框油畫在鏡頭的左側,桌上的筆筒裏插著象征帝國的旗幟。

這間辦公室他曾經每天都去,如今,已經有好幾年沒能再踏入了,它和當年保持的毫無二致。

旁邊的安保低頭讀取了一條緊急短訊,緊張道:“是黑客,要不要——”

杭鋒一抬手,安保頭子便會意地退到了一邊,取消了截斷聯接的命令。

畫麵微顫,一道挺拔勁瘦的身影從側麵步入鏡頭,剪得幹淨利落的短發簡潔而不失禮地抹到頭頂,隻餘稍稍幾根短茬不聽話地支在耳邊。他沉穩地坐在辦公桌後,鏡頭的麵前,挑起的眉眼裏凝著一層淡笑,但也隻是一層而已了。再要刺探,裏麵就是深不可測的冰洋。

“你好,第一次見麵,杭先生。”靳雨青隨意靠在椅背上,使得目光沉下來時顯得有些低俯。

他開口的語氣端莊得體,卻愣是讓杭鋒品嚼出奇怪的味道來,目光不禁流出了警惕和戒備,倒也和氣地回應道:“您好,很榮幸見到您,我尊敬的陛下。”

寒暄顯得假腥假氣的,靳雨青忍不住冷笑出聲,說:“開門見山吧杭先生,我們之間……應該沒必要搞這些虛招。”他拂了拂衣領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征求意見似的皺了皺眉,“你覺得現在的我怎麼樣,有沒有覺得自豪或者——懊悔?被你自己創造的傀儡所壓製掌控的感覺如何?”

杭鋒霎時變了臉色,牙齒嚓得生響,半天才陰沉著臉憋出一句話來:“你知道多少。”

即便是隔著兩道屏幕,靳雨青都感覺到對麵快要爆發的低氣壓,他不答反問,“你試圖創造一個意識完全複製的人造顧允清,試圖給這個人造種洗腦,灌輸給他一個深愛著你的假象。這種有悖醫倫的實驗失敗以後,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那個人造種也許會想起什麼來嗎?”

杭鋒似乎泄了氣,道:“理論上不會。”

“是啊,理論上?”靳雨青嘖舌,搖搖頭道,“那麼理論上,逆來順受的顧允清也不會想到自殺。”

“閉嘴。”似乎一句話點中了對方的死穴,杭鋒驟然勃怒,砰地把酒瓶掃了出去。

靳雨青非但不想閉嘴,還想繼續“挑弄是非”呢,他兩腿疊起,手指交錯愜意地擺在膝上,慵懶地打量著視頻那頭繃得臉色鐵青的男人,似一隻睥睨獵物的野獸:“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在顧允清心裏,哪兩件事最重要?”

有關顧允清的內容就像是種執念,杭鋒通通抗拒不了,他抬起怒紅的眼睛不置一詞的等著後半句。

靳雨青也不繞彎,直接說:“第一,是你說是他的監護人,會陪著他照顧他,讓他不要哭的時候;第二……就是在這間辦公室,你把他——”

“不要說了!”杭鋒猝然打斷了後麵的話,呼吸緊促起來。

“也許這還不夠,顧允清全心地信任和依賴你,給了你權力和自由,背地裏幫你開了多少綠燈,才讓你短短幾年就從一介普通商人躋身為上流社會的經濟大鱷。你口口聲聲說他不懂你的愛,你又敢保證心裏沒有一點私欲,沒有想過要利用他鞏固自己的經濟帝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