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雨青見他神色發怔,心中無來由地一慌,趕緊放下紫果撩起自己的褲腳,將腳踝上尚在隱隱發熱的琉璃珠指給他看,“就是這個,你不記得了?”
艾立安認真看了許久,還伸手摸了摸拽了拽,然後下一句話又讓靳雨青頭腦發矒。
他問:“這是什麼?什麼時候戴上去的?”
“你不知道嗎?不記得?這是你送的啊,”靳雨青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腳踝處,說話間有些著急,“你摸摸看,它不是在發熱嗎?”
艾立安不解地凝視著靳雨青,突然,他眸中一緊猛地抽回手,一下子推開精靈衝了出去。
靳雨青站穩身子回過頭來,那突然衝出去的青年從一棵樹後揪出一個人來,那人身材粗壯肌肉攢生,長著一對奇怪的獸耳,握一把已經夾好了鋒利鐵箭的弓.弩。這個獸族的類人,此時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前。
——是偷襲者,賞金獵人。
不僅他在看,靳雨青也驚地捂住了嘴。
噗嗤一聲!
那把華麗的晶石匕首正插在獸人的心口!青年周身魔氣四溢,將隨身的匕首緩緩地抽拉出來,瞬間噴湧而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衣袖,這已是致命傷。艾立安不僅沒有收手,反而高舉手臂,朝著已經近乎斷氣的獸人頸部又猛刺一刀!這回就連刀柄都進去了半個。
黑霧般的魔氣沿著匕首從刀口滲進身體,獸人臨死之際劇烈掙紮起來,握住匕首企圖將那深插在頸喉的刀鋒拔.出來,以至於自己整個手掌都快被鋒刃劃斷。
沒幾秒,心口的致命傷令他的心跳徹底停止。
靳雨青知道魔氣灌進體內的感覺是什麼樣的,那種有如被人用熱水澆灌的滋味。而靳雨青當年所受,不過是低階魔靈血裏的微弱魔氣,而艾立安身上那樣純正渾厚的魔力,他實在無法想象到底有多痛苦。
就在艾立安拔出匕首要再插第三刀的時候,靳雨青猛然意識到青年的不對勁。
“艾立安!”他一邊喊著艾立安的名字,衝過去擋下他的手臂,下刺的力道將靳雨青逼退了半步,刀鋒削掉了他臉側的一縷頭發,還險些劃破了精靈的耳朵,“夠了艾立安,他已經死了!”
魔靈的嗜殺戾氣壓著他的本性,青年喉嚨中雜亂地低語了一陣,猛地掐住了身前人的手腕,指甲嵌進精靈的皮肉裏,堪堪將他掐出了幾道月牙形的小傷口。
“艾立安……艾立安……”
由遠及近,焦急的聲音一道道地傳進青年意識深處,他愰然醒過來,身上魔氣如潮水般迅速褪去,眼中血紅複黑,狂暴漸漸地平靜下來。
靳雨青長鬆一口氣,連忙抽回自己的胳膊,拍了拍艾立安的臉頰。
艾立安他看了一看自己眼前的人,卻道:“你剛才說什麼,什麼珠子?”
“……”現在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靳雨青低頭一掃對方手中尚在滴血的匕首,“你殺了一個獸人。”
“賞金獵人,他要殺你。”青年理直氣壯地回答,甩掉匕首上的血珠,用已經汙了的衣袍擦幹淨,收回腰間,眼神頓時換上寵溺,對靳雨青道,“所有想殺你的,我都會殺回去,這很公平。”
“所有背叛我的,我也都會還回去的。”
艾立安也不看地上偷襲者的屍體,牽起精靈的手心,溫柔的笑了笑,“我們走吧,快些趕路。你不是想吃兔肉麼,走累了就給你。或者你在路上跟我講講那顆珠子?”
這樣反複無常的狀態,讓靳雨青心中陣陣發涼,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艾立安失控時候的嗜血好殺,更像是一隻無人可攔的狂化魔靈,要麼在狂化中通過殺戮得到抒發緩解,要麼就在狂化中被別的魔物吞噬。
靳雨青聯想到原世界裏的奧蘭多大陸,若是這樣繼續下去,是不是結局終將走向覆滅?
可琉璃珠的確啟示著,艾立安很可能就是陳乂,或者說是一個沒有記憶的陳乂。回憶及此,靳雨青恍然捕捉到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鍵點。
——紅眸魔化時的艾立安比平常時期更能引發琉璃珠的共鳴。
之前少年的魔力尚未蘇醒……這也正是在王宮裏的時候,他與少年艾立安相處近兩年,都沒有發覺這位世界反派還有另一種身份的原因。
這下靳雨青就糾結了。
魔化的艾立安雖然更接近於陳乂,卻也更接近於毀滅世界的大BE結局——要任務成功,還是要愛人重現,這是個問題……
靳雨青跟在艾立安後麵抑鬱了一路,連美味的烤兔腿午飯都吃的十分鬱悶。
恍恍惚惚過了幾天,艾立安忽然停下了,道:“到了。”
靳雨青抬頭一看,簡直難以相信眼前之景,頓時下巴都要驚掉了。他都不知道艾立安千裏迢迢把他從主城拐帶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到底是因為占有欲還是迫害欲了。
因為眼前的,是昆西森林。
——魔靈的夢樂園,精靈的埋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