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朝的京城朔京是一座對稱布局的四方城,皇宮居北邊中央位置,正門舜天門門前的禦道將朔京一分為二,城中心處一條東西向的玉帶河與禦道十字交叉,因此再將東西半城各分為二。百姓們通常以“東上坊/西上坊和東下坊/西下坊”來區分朔京的主要方位,整個朔京的街道如棋盤,在輿圖上看這朔京城被劃分成了一個個小方格。
過去這四個坊間是有高牆寬門相隔的,夜晚實行宵禁,不過近年來國泰民安,大魏朝與周邊各國交往愈加密切,商貿往來頻繁,朔京也愈加熱鬧起來,這坊間的高牆寬門在五年前就成了擺設,宵禁時刻也從戌正延遲至子初初刻。
朔京西下坊的北邊,有個地方叫平安裏,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平安裏是個什麼地方,那是一個男人們愛,女人們罵,文人們愛,夫子們罵的金粉地。
平安裏內有一座很氣派的三層樓,不同於其他青樓妓院的紅燈搖搖粉袖招招,這座樓建的非常大氣,窗棱格上雕的枝枝寒梅,平安裏的窗戶多是普通的窗棱紗,最雅致的,也逃不過那七色的彩虹紙,可這裏的窗戶,入夜點燈時,外麵人能從窗戶紙上看出夏日荷塘來。
這樓有一個非常雅致的名字,蘭苑,很多人都知道,京城最好的蘭花就在蘭苑。
但蘭苑現在是一個連許多青樓姑娘都會罵的地方。
蘭苑背後方向,隔著西半城上下坊的高牆,就是朝廷的教坊司,蘭苑,是一所官辦妓院。
擱兩個月前,普通的青樓姑娘可沒閑工夫罵蘭苑。官妓嘛,多是由大戶官宦人家抄家後的女眷們充實,在現如今的大魏朝,即使犯了事,隻要使些銀子也能避免妻女入官妓遭人淩辱的命運,至於其他些小妾或是仆婦,能有幾個入得了眼的?但凡真有兩個沒有銀子,又是天姿國色的,在送蘭苑之前也被人看上給截下了,入不了蘭苑。所以就算蘭苑再氣派再雅致,有哪怕全國最好的蘭花,可是男人們又怎會衝著那花花草草去?
大魏朝有明文規定,在籍官員不可出入蘭苑之外的脂粉地,否則處市口仗責之刑。這仗責雖不是什麼大刑罰,可是當著全京城老百姓的麵,在大市口脫了褲子打屁股,這哪個官員能受得了?高祖皇帝製這條刑罰時,想必認為這比砍頭還有威懾作用。可是在現在的大魏朝,這規定已經名存實亡了。
如果沒有達官貴人,這平安裏恐怕也不會從一條街巷慢慢發展為四條縱橫交錯的脂粉胡同了。所以說早先是沒人在乎蘭苑的,那裏不過是些命不好的婦人的服刑之所,偶爾雖有教坊司調教的自願入蘭苑的歌姬舞姬,跟其他的青樓頭牌比,也是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的。因此除了些外地進京的低級官吏,真正的大官除了在蘭苑偶爾聽聽曲,通常是不會在那裏留宿的,否則那裏的女人能有那麼多閑工夫能照顧出那麼好的蘭花?
可是現在的蘭苑卻不是這種情況了。
達官貴人,文人雅士們,見天的往蘭苑跑,因為蘭苑出了個天姿絕色的才女,白瓷。
平安裏的老鴇和花魁們怎麼也想不通,白瓷怎麼會進的了蘭苑?聽說她原是江南一個小吏家的女兒,父親因貪腐被斬,按說這樣的罪行也算不得什麼,她若真是天姿國色,應該早早被收為私寵才是,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個文人剛誇白瓷是花魁之王便被另一個雅士揍了一頓,“怎可用花魁之語褻瀆白瓷姑娘?她豈是那些庸脂俗粉們可比的?”
平安裏數十家妓院的花魁們霎時間成了庸脂俗粉,這豈能不讓她們早晚罵三遍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