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姑娘是老樂師專門從其他地方的戰俘裏找來的,有了這個幹癟的姑娘,大管家就不大會對豐腴的姑娘動心了吧,老樂師是這麼想的。然後在大管家的喜宴上,西域人的樂隊奏的曲子格外歡快、舞姿格外嫵媚,讓觀眾們不停地叫著好。
大管家收了許多賀禮,大家對他的感激和祝福是發自內心的,這幾個月以來,大管家幾近是憑一己之力讓整個食四方和九市都發生了非常可喜的變化,不少人、不少家庭都因此獲益。所以大家送了好多很好的禮物給他,包括銀票。大管家也照單全收,這個時候如果再裝矜持的話,隻怕大家都會有些不高興的吧,那不就掃興了嘛。
司市大人沒有送紅包。司市大人送來了一個錦囊,裏麵有一塊腰牌,腰牌製作精美,是戶部的內坊出品。腰牌的一麵寫著“堯城九市”,另一麵寫著“副司市”。這是大管家收到的最有分量的一份禮物——他不再是長樂坊的大管家,經過這些激烈的變革,他的表現贏得了信任,他是堯城九市的副司市大人了。以後他再見到司市和主事的時候,就不用自稱“不才”而是要改口稱“屬下”或“卑職”了。
在這個副司市之後發生的事情也基本可以預期了,司市大人年事已高,司市大人一直在物色一個合格的接班人,自己好早點告老還鄉,在夕陽徐徐落下時盡情享受下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也就是說遲早有那麼一天,大管家會成為堯城九市的一號人物。
花燭夜時,大家把已經喝得有點醉的大管家送到洞房裏關門而去,五位掌櫃非常貼心地囑咐那些高大的手下要把警戒線放遠一點,不要讓這些圍觀的群眾聽了房,然後他們也轉身離去。那滿是紅色充滿喜慶的屋子裏,幹癟的少女早就把自己的紅蓋頭扯了下來,在把玩著這個腰牌了。
大管家看著自己的新娘子,心裏想:這人啊,不分男女,對權力的迷戀真心都是一樣的,這大概就是天理人心。
那西域少女瞟了大管家一樣。這種眼神是關係極親密的男女之間才會有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那種眼神,說挑釁吧、不算,說不挑釁吧,這眼神分明還帶著鉤子呢。這是大管家最喜歡這姑娘的地方,甚至可以說,這是大管家最迷戀這姑娘的地方。
當老樂師第一次把這個姑娘帶到大管家麵前、說就是她的時候,大管家險些一口茶全噴了出來。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司市大人告誡大管家說:期市再有兩個月左右就要開業了,晉升你做副司市的任命也在流程中,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的,你要找個女人。司市大人還想得十分周到:你可以先選一個婢女啊,覺得合適了就留下,不合適了就換嘛。
於是老樂師就安排了這個幹癟的小姑娘給大管家,大管家都快瘋了,這個第一印象實在是太糟糕了,這姑娘胸平平的,臉上還有幾顆雀斑,牙還算整齊光亮,側臉也沒有西域女人獨有的那種很吸引人的線條感。大管家越發想念那個豐腴的西域美人了。
老樂師說:“大管家,你別著急,你試三天,三天不成我再給你換。”
第一印象糟糕成這樣,用不了三天,一天就足夠了,搞不好一上午這個姑娘就會哭著從大管家的房裏跑出去。
結果第二天大管家就決定留下她。
這個姑娘實在是太聰明了,老樂師真是個有眼光的人。首先這個姑娘會說中土話,這個到也沒什麼,會說中土話的西域人很多;其次這個姑娘會寫中土字,這個就不簡單了,能寫中土字的很少,大管家仔細問了,這個姑娘的中土字是來堯城的路上現學的,她坐在車上看見什麼就學什麼,所以一提筆寫的全是官道兩邊的店鋪名,什麼“四菜易湯”什麼“有間客棧”什麼“二兩全包”,看著這些寫的歪歪扭扭的字,大管家樂得哈哈大笑。隨後他拿過筆來寫了幾個字,告訴這個小姑娘要這樣寫那樣寫,然後就出去看三樓的施工進度了。等半個多時辰回到房間裏,大管家發現這小姑娘的字居然就和他寫的差不多了——這女孩的臨摹能力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