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很舒服很愜意,然後我就睡著了。睡夢中我聽到陳涉芬在大聲唱歌,她唱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她一直唱一直唱,本來很傷情的一首歌被她唱得很高興,她唱這首歌時笑得很大聲,肆無忌憚,仿若不懂事的小孩子。我聽到爸在叫她小聲點,爸說:“我們家若希回來了累了在睡覺,你能不能不要唱?”
陳涉芬很聽話的停止了聲音,她說:“若希,若希,我認識嗎?”後來我聽到搬凳子和有人大放屁的聲音我就醒了。
走出房間我看見爸在喂陳涉芬吃東西,爸說:“若希,你回來了,回家就好。”聲音淡淡的很簡短,聽不出一絲親情的存在。
隔壁又有外地人搬進來住,是一家三口人。男主人的腿有點瘸。我去敲門時,門是他開的,他請我進去坐,我拿了一些水果給他。
我說我是住隔壁的。
他說怎麼從沒看見過你?
我說我剛從外地回來,我叫王若希,我是王連達的女兒。
說到王連達的時候,我的心有些微痛,我走之後,仿佛和王連達之間連父女之情都沒了,當初離家出走錯不在我而是他王連達。現在我回家了錯的好像就是我。我說過我回來並不是帶著對王連達和陳涉芬的恨回來,而是帶著釋恨的心情而回的。那現在到底是誰的錯,造成這樣冷場的麵又是誰種的因誰給的果?
隔壁那男人在說話,他說:“原來你就是王若希。我經常聽你爸提起你,他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是他耽誤了你的學業。”他開口想要再說些什麼,後來欲言又止。
那男人既然沒再說,我也就不會去問。
那男人開始抽煙,煙霧燎繞,仿若回憶歸途。
沉默片刻,我說:“叔叔,我能不能參觀下你的那間屋子(我用手指著以前沈柯住過的那間屋子)。”
那男人很熱情,他說可以呀。然後便領著我進那間屋子。
他跟我介紹那間屋子的主人,他說:“這間屋子是我女兒住的,她現在在鎮上讀小學,成績很好。”
說起他的女兒他一臉驕傲的樣子,我在想我爸當時跟他提起我時是否也是這種驕傲的神態,我真的很想知道。但我不想過多的問別人我爸當時的神態是怎樣的。
在這個小鎮上,鎮裏的人都以為我們家很幸福,那就讓他們覺得我們家真的很幸福。如果問別人我爸的事人家會說原來你們的幸福都是用紙做的,一捅就破。我爸那麼愛麵子的一個人,要是就這樣丟了醜他肯定會像陳涉芬那樣瘋掉。
那男人家裏電話響了,他停止了對女兒的稱讚轉而對我說:“若希,我去接個電話,你慢慢參觀。”然後他就走了。
我走進三年前這個我曾進過無數次的房間,它的擺設已經完全變了樣。我記得以前沈柯的床是靠窗的,那時我和靜恩經常站在窗口叫沈柯。窗很低,我和靜恩叫不醒沈柯時我們就會拿雞毛弄他的臉,然後他就睡眼朦朧的爬起來把窗關上繼續睡他的覺。我和靜恩就用力的敲窗。
現在當我的雙手放在窗上敲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沈柯了,看不到當年沈柯睡的那張床。他走了,他留給我一把鑰匙,他說:“若希,以後你隨時都可以來這間房玩。”
鑰匙還在我手中,可是它打不開沈柯你的心了。沈柯你的心已經在兩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季停止了跳動。當時在汕頭南國商城遇到沈叔叔時他已經把這件事告訴我了。
他說:“若希,我們家沈柯已經不在了。”
簡短的一句話卻慌了我整顆心,若當時沈柯你的心可以和我的心互換,我倒寧願離開凡世的那個人是我。
“爸爸,我回來了。”一個稚嫩的女聲傳來。
我回頭便看見那個小女孩站在我身後,她說:“你是若希姐吧!我經常聽王叔叔說姐姐,他說姐姐你舞蹈跳得很好。”
我愕然。
她又說:“若希姐,你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我無語。到底我爸跟幾個人說過我?他到底是以怎樣的語氣說起我?
我在想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爸來了,他叫我回家吃飯。我說好。然後我就從那個小女孩,不,應該說是從沈柯的房間出來了。因為沈柯比那小女孩先住這間房,在我的意識裏麵,我一直認為這間房是沈柯住的,他隻是暫時去了很遠的地方然後把鑰匙先交給我保管,等他回來我自會把鑰匙還給他的。這就是我意識裏所想的。
但意識這東西有時很喜歡騙人,騙了折斷雙翅之人也騙了本來就沒有翅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