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雲層染,橙色的天際漸漸吐出一線魚肚白,微微晃眼。
細微的金輝打在鳳天城高低冥迷的瓊樓玉閣上,鮮亮的琉璃瓦反射出橙紅的光,熠熠生輝。
巍巍千重深樓猶自沉寂深鎖。
上央明成二十四年皇都鳳天城的早春。
城東慕曾巷一座豪華的府邸,飛絮飄搖無定在一池碧水,水岸假山後一樹梨花悄無聲息打開了骨朵,泛著微冷的色澤。
梨花……
顧西遙負著手懶懶的向那樹梨花走近。
早春還帶著些許寒冬尾稍的料峭,清淺的嗬氣帶起一團薄薄的白霧,化作冰涼的水汽,載上眉睫,那裏便立刻像是沉了一潭清涼,初春細雨薄暮般的涼,似有若無的流瀉出一微縷。
長樂永安宮的梨花也該開了吧……
如果——還在的話。
一院梨花成林,每到這個時節,疏落如雪,真真是比冬日裏的第一場雪還要來得振奮人心。
梨花釀、梨花糕、梨花茶……
可那似乎都恍然是隔世的事了。
清瘦的身影挺立的站在白白的花樹前,微微仰頭,輕嗅梨花清香,有些記憶經年不能忘,那就讓它更刻骨點,也是好的。
慢慢噴薄而出的陽光斜灑而來,蒸幹濕冷的水汽,打在秀氣明淨的臉上,在濃密的睫毛落下厚厚的陰影,擋住了那微眯的雙眼。
身後突然竄入一股濃濃的不屬於早春薄涼清淡的胭脂香,顧西遙原本微眯的雙眼倏然睜開,微翹的眼角帶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鍍著一層柔軟的輝光,一掃之前的沉涼。
“喲,姐姐怎生這般早就在這裏?莫不是住不慣這將軍府內豪華金貴的房間,睡不慣那絲滑柔軟的大床?”女子二八年華,妝容精致的臉上淺淺的譏誚的笑容。
身後跟著位婢女,提著個籃子,籃子中一把鋥亮的剪刀,在一片金輝中閃著森寒的光,看來是來這花園之中摘清早的帶著薄露的花。
顧西遙緩緩轉過身去,垂目淺笑,“妹妹還真是了解姐姐,姐姐住慣了茅屋,睡慣了草床,還真是住不慣這金碧輝煌鑲金嵌玉的將軍府。”
微風一拂,曳地的裙裾輕輕卷動,撲到了帶著涼露的青草上。
顧西遙垂首,伸手抖了抖衣裙,站了許久,衣裙已有些****了。
“姐姐還是早日習慣的好,姐姐身為連家嫡親的二小姐怎能總是流連於粗俗陋鄙肮髒的山野泥濘呢?”女子的語氣之中換上濃濃的“關切”。
“妹妹說的是。”顧西遙依舊垂著頭,理著衣衫,似是怎麼弄都不甚滿意。
將軍府連三小姐連湘,連大將軍最最寵愛的小女兒,帶著驕傲的笑意滿意的看著顧西遙,很是享受這個十七歲才回到將軍府的嫡出小姐,在她麵前低聲下氣,低眉順眼的樣子,誰讓她沒後台,不受寵呢?作為一個嫡出小姐甚至還不如將軍府的一個侍妾。
顧西遙恍若未覺,自顧做著自己的小動作,直到抖落一粒盈白的珠子才抬起頭,帶著微微笑意,眉眼彎彎如新月。
連湘愣了愣,這笑容溫和卻疏離,不同之前柔軟順從。
顧西遙溫婉道:“姐姐定謹遵妹妹教誨,畢竟是大將軍家嫡親的小姐,總歸不能像那些小門小戶中庶出小姐般不知禮數,眼高手低,或是輕賤了自己。”
連湘麵色一僵,眉宇間瞬間染上的一抹慘青色。
顧西遙卻又似是突然想起什麼,驚叫一聲:“哎呀,瞧我這記性,怎麼就忘了妹妹也是庶出的,不過妹妹可別輕賤了自己,將軍府可不是一般小家門戶可以比擬的,縱是庶出的也是十分高貴的,而且父親大人最寵的就是雲姨了,最終妹妹當也是嫡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