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九謀放下了話筒，斥責著王秋實：你不好好植樹，拉什麼二胡？這還不算，還胡說八道！
王秋實說：我那是真話，可不是胡說八道啊！
單九謀說：我當了五六年林業局長了，我心裏就沒數嗎？我還不知道你說的是真話嗎？可是你不應該說！
王秋實說：我一看那些說假話臉都不紅的官員們，心裏就憋氣！
單九謀說：憋氣的事多了，你能憋得起嗎？得見怪不怪，不的話，憋死你！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大東市的市級後備幹部，得注意修養自己。在黨政機關工作，必須要懂規矩。像今天給周書記送材料這件事，你又違背了規矩！
王秋實說：這有什麼違背規矩的？
單九謀說：你這叫越級，在足球場上那叫越位。給周書記送材料不經過我，能行嗎？在機關工作，就要按機關的規矩辦。既要懂規矩，又要知道遊戲規則。不該看的，把眼睛閉上；不該聽的，把耳朵堵上；不該說的，把嘴封上。做不到這“三不”，你還想出息人？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你必須得裝糊塗，裝傻子。別以為眾人皆醉你獨醒，那樣不行！知道嗎？
王秋實說：我知道你一直在關懷我，在培養我，可是那樣的功夫，我練不出來。
單九謀說：練不出來也得練！我就是練出來的，但現在我還得練。不叫這樣練，機關裏的人能把我稱作“機關大百科全書”嗎？
王秋實忍不住笑了。
單九謀說：你不用笑。我知道你在笑什麼。因為大家都說那是對我的一種諷刺。我也知道他們是在諷刺我。可我心裏坦然，那也是知識，那也是專業。現在市委辦的那夥子青年人，會議的主席台如何按大小官職排座次，餐桌上又如何按大小官職擺坐席，他們還都時常來谘詢我呢。這看起來是形式，是小事，可是一旦弄出差錯來，影響可就大了。這不是知識，這不是專業嗎？
王秋實說：這些我都承認，是業務知識，是辦公部門人員的專業。可你不能讓我說假話呀？
單九謀說：我沒讓你去說假話。我是告訴你，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要說。你要分清楚該與不該！懂嗎？
王秋實沒有言語。
單九謀繼續說道：你把那些數字捅出去了，可你想到沒有？第一，你得罪了鎮中縣委書記崔旭。這幾年鎮中縣上報市裏的造林麵積，那都是崔旭親自定的。第二，崔旭和王明哲，和周德雨，是什麼關係？你不是不知道。第三，你也給市林業局的工作造成了被動。唉……這個漏子讓你捅的……
王秋實：我不承認這是捅漏子。
單九謀瞄了王秋實一眼，說：我告訴你，我在黨政機關幹了多少年了？我是“老湯”，是燉過無數次雞、鴨、肉的“老湯”！不在我這“老湯”鍋裏燉一燉，你就像那沒有滋味的雞、鴨、肉，沒人得意，沒人喜歡！
王秋實不言語。這時，一位工作人員敲門走了進來：單局長，這是給周書記送去的那份統計冊，給你拿過來了。
“放我這兒吧。”單九謀示意工作人員出去，然後對王秋實說：呆會兒我給周書記送過去。
王秋實似乎看透了單九謀要去怎麼做，笑了。單九謀說：你笑什麼笑？在我這“老湯鍋”裏好好燉一燉吧。真是的，你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