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2 / 2)

“這是西涼進貢的野狐狐皮,且是純正的墨色,如今當數是很難得的了,皇上命人小心做了這大氅,早兒間就派人送了來。”

我看那大氅顏色極正,毛茸茸的泛著光澤,我翻看著裏麵,是雲錦做的裏子,我摸著那料子說道:“這珍貴的料子倒送了我,莫不是糟踐了。”

“娘娘貴為皇後,這世間自是什麼東西都得先給了娘娘,更何況帝後恩愛也是一段佳話。”綠蕪說著,我卻輕笑著:“你竟也說了這話來。”

晚間雨倒是停了,沒了院中桂花的清香,高公公抱了疊毯子進來搭在各個椅子上,我放下手中的書問道:“瞧著你比我年長很多,不知是哪兒的人?可滿了弱冠沒有?”

他邊忙著手頭的事邊回我的話:“奴才是淨過身的人,哪兒談得上弱冠成人,然二十有餘,從小長在宮中,應當是本地的人了。”

“那你可知俞太妃住在哪兒?”我接著問道,他直起了身子:“先帝駕崩,先帝妃嬪自是去了北苑。”

我起身說著:“你便是陪本宮去一趟,如今想來竟是兩年未見著了。”

“娘娘去哪兒見她作何?那地兒多是先帝不得寵的嬪妃,娘娘別去沾了晦氣。”

“你且去安排就是。”

他下去之後,我歎了口氣,我將來會是她那樣的下場嗎?

抬著的轎子落在北苑外停下,大門口雜草叢生,滿目蕭條,我竟不知宮中還有這麼破敗的地方。冷風一拂,我不禁瑟瑟發抖,我問道:“這兒為何如此荒涼?”

“這北苑住著的都是先帝不受寵的嬪妃,自然不能像太後和淑太妃一般,居住清幽雅室。”高公公說著,也是難為了俞太妃,俞氏垮台,身為先帝一品賢妃的她如今隻能在這裏了卻殘生。

大殿的門已是結了很厚的蜘蛛網,因是沒有先讓人傳了話來,便是未曾見有宮女清掃。讓了我隨行的宮女太監們留在了院內,高公公推開門扶著我直進了裏屋,俞太妃側臥在床上用手撐著腦袋,閉著雙眼。

“皇後娘娘駕到!”高公公在一旁喊著,俞太妃像是沒聽見般毫不理會,高公公又吼了兩聲才見她緩緩睜開雙眼,高公公說道:“太妃娘娘吉祥,這皇後娘娘駕到,您還不快起身施禮?”

我拍了拍高公公的手臂:“她是長輩,不必了。”

她卻是輕笑了一聲:“本宮竟不知這宮中有皇後?”

“大膽,敢對皇後娘娘大不敬?”高公公吼著,她卻是不以為然:“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敢來教訓本宮?”

我示意高公公先出去,我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她才三十多便是有了許多白發,不像我初次見她盛氣淩人。她說道:“好端端的,你來本宮這兒作甚?”

“然想著便來看看罷了。”

她的眼神黯淡無光,仿佛是沉在穀底般絕望,一直盯著衣架上的吉服,那是妃位的樣式,錦繡祥雲,象征著富貴的一生。她麵如死灰,血色全無,我一時倒找不到什麼話說,瞧她絲毫不理會我,我便是起身準備離開。剛轉身,她開口叫住了我,我回過頭卻見她依舊望著那衣裳,片刻她才緩緩開口:“放過俞貴嬪,她什麼都不知道。”

“後宮都是姐妹,我自然會的。”

走到院內,高公公迎上前來,我喚來在北苑的宮女,見她們一個個光鮮亮麗的便訓斥著:“主子再落魄也是主子,如若做不好自己分內的事,就自己掂量著後果。”

出了北苑,轉頭看向那蕭條的大門,我歎氣說道:“即使住著的是先皇不得寵的嬪妃,但畢竟是皇家宮苑,如此這般豈不讓外頭的人看了笑話去!”

“奴才自會打點,娘娘切勿費心了!”

望著這高牆,我的宿命將會是在這兒嗎?回宮後用了午膳,略微收拾了下我便去了壽康宮,斟上新進獻的龍井,太後品了口說著:“味道確實極佳,昭儀沒再給你下絆子吧!”

我搖了搖頭,也抿了口茶:“若是有,臣妾便不會在這兒了。”

“你怎的是有了不順心的事兒?”太後望向我問道,我卻搖了搖頭:“臣妾重掌六宮大權,怎還會有不順心之事,太後多慮了。”

她笑著將發髻上的鳳釵取下遞給我,那是一支精美絕倫的物件,雖是簡單了些許沒了萬分奢華,卻是端莊典雅了許多,格外優雅。太後輕微啟口:“這隻釵子名為比目金赤羅鳳釵,還是哀家做婕妤的時候先皇賞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