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之事早有因果循環,命運設定。師傅說,我昏迷既是緣起,亦是緣滅。
蕭喉山之前漫山遍野都種滿了青竹,沒有多少鮮花來點綴。後來我實在太無聊,便自己前前後後種了很多,使整座山更添了一些人氣,其中便以桃花最為繁盛,足足種了十裏。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那十裏桃花總是讓我很懷念些什麼。
師傅剛開始也訓過我一兩次,但是到後來,整個山上的人都被我拉去種花,便也沒再說什麼。之後無奈的拂袖而去,任我去折騰。
這些年來,我已經把整個蕭喉山,翻過來,覆過去的走遍過。也因此跟師傅抱怨過,他卻說,什麼時候我閉著眼睛能識辨蕭喉山的每一個角落,能識辨蕭喉山的每一寸土,我便能出去了。我總覺得很簡單,卻沒有想到做起來其實很難很難。
師傅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我卻從來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歲。因為五年來,從我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是這樣,一頭青絲白發隨意用木簪綰起來,一襲月白竹袍在月光下就像仙人。我曾將開玩笑的說道:“師傅,你不會是神仙吧,來拯救我這個孤女的!”
“神仙,哈哈,能問出這種話的人,你說師傅能讓你下山嗎,你還是好好在這裏呆著!”
“額,。。。。”
“汐茴,聽師傅一句話,你遲早有一天會下山的,隻是時機未到!”說完便歎了一口氣,回房打坐去了。
時機,所謂的時機到底是什麼。是要等到我恢複記憶的時候嗎。
於是我又開始漫長而又無聊的日子。
雖然我是師傅唯一的徒弟,但是他從來沒有教過我任何東西,除了一早一晚的打坐和教會我吐納,便再無其他。我曾經問他,我真的是他的徒弟嗎,怎麼什麼也不教我,相反,他還會教山上年輕的人一些防身術。
他卻搖著頭說道,有的東西我早就會,而有些東西並不值得我學。
在蕭喉山上的日子是閑的,哪怕我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發呆,去胡思亂想,但終究也是無趣的。
我醒來後不久,師父親自做了一架桐木琴送給我,讓我打發這無聊的日子。
我原以為我根本不會彈琴,所以一直沒有碰過它,久而久之,上麵沾滿了灰塵。
但師父卻說,我滿手都有老繭,那是彈琴才會有的,讓我不妨一試。
我用之前自己無聊的時候寫的幾句話用來彈唱,這首詩這樣的:
“青竹羅袖女,皎皎白月光。陌上人如玉,君子發如霜。
流紈著妝繡,墨黛眉朱砂。絳珠謙上客,宮牆步皆殤。
宣紙青絲染,文軒是書香。潑墨曆書載,玉撚複生央。”
後來這首曲子就被蕭喉山上的人傳唱。
雖然嘴裏挺埋怨師傅的,但是我仍然很感謝他,在沒有找到我所謂的親人之前,他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在蕭喉山上呆了五年,我身體確實好了很多,不像五年前那麼虛弱,那時候連陽光都不能見。說起那個時候,也奇怪,我醒來之後,感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境,淡淡的,很多事情提不起興趣。師傅說不知道我之前經曆了什麼,但是一定是刻骨的,因為我選擇了遺忘。
師傅有空的時候,也會給我講講清薑、講講卿國、講講祁國以及禦國。不過都是些不關緊要的關於朝代更替,以及不為人知的野史。不過師傅說雖說是野史,但也是有可信度的。畢竟空穴不來風,即便是有心人造謠,但是也不能認為他就不存在過。當然除了師父說的,我也在藏經閣內看了很多東西,開始是為了打發時間,不過到後來也漸漸愛上了那個地方,因為在那裏真的有很多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其實在山上陪伴我最多的並不是他,而是墨玥。她之前一直居住在薑國鄉下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死後,她賣身葬母,被師傅遇見也被帶了回來,於是成為我名義上的婢女。
墨玥今年十五歲,隻比我小一歲,卻是一個很開朗的人,她從來不怕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去,她說那段日子雖然辛苦,但是有親人陪在身邊,卻是莫大的幸福。現在母親安息,自己了無牽掛,為什麼不開心一點。每每聽到這裏,我都在想,親人,也不知道在這個世上我還有這樣的親人嗎?
“小姐,在想什麼呢?”每天的時間我都有很長一段時間在發呆,其實我沒有在想什麼東西,就是一個人發呆入了迷。
“沒想什麼,對了,墨玥,你怎麼回來了,師傅不是讓你去找他嗎?”
“是這樣的,清薑來了幾個重要的客人,師傅讓我隨侍,現在他們已經走了,所以我就回來了!”這些年來,我隻看見師傅下山,卻很少見過有人上山,記憶中的那次也是在一年前了。
我還記得就是在那次,我帶著墨玥去找剛接待完客人的師傅,向他證明我已經到可以離開蕭喉山的時候了。
“師傅,你不是說隻要我可以閉著眼睛識辨蕭喉山上的每一個角落,就可以讓我離開嗎?”
他看了我一眼,繼續閉目飲茶。我也知道這麼多年來我試過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都沒有成功。
“汐茴,你真的很想下山嗎?那你跟為師說,你下山要幹些什麼?”
我看了看在一邊低著頭的墨玥,本來指望著她提醒幾句,不過看來墨玥似乎挺害怕師傅的。我也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啊,我下山是要幹什麼?這些年來,我卻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見我不答,他又說道:“等你好好思考這個問題之後,再來找我吧!”
然後,我就很聽話的花了一年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我到底為什麼要下山,要恢複記憶嗎,就像師傅說的,記憶這個東西無所謂好與不好,失憶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要找親人嗎,也許就像墨玥一樣,我的親人也早就不在了。
是為了看外麵的世界嗎,其實也不見得比蕭喉山好很多。
原本我也不太愛講話,這一年來我的性子便越發沉穩了,個性也冷了許多。
師傅說這是成熟了,我信,他說的,我都信,不都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嗎。
從上次清薑王族的人來了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次,不過每次師傅都讓我呆在房間裏或者在朔月峰,不讓我亂走。我便也很聽話的不再亂走,近來越覺得要發生些什麼,前幾天,師傅卜了一卦,說道,四國征戰,天下從此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