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她側目看著翟霖書,“霖書,還債這種事,你幫得了我一次,幫不了我第二次,就算你次次都能護著我,我的債還是還不完!”
她語氣坦然,目光也坦然,“明昊媽媽,您要是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唐茹玥像看一條毒蛇一樣盯著她看了半晌兒,臉色一陣紅白交加,最後竟然隻說了一句,“顏梓,你一輩子也別想還完欠我們家的債!”之後就抬腳走掉了。
看著唐茹玥離去的背影,顏梓心裏雖然談不上鬆了一大口氣,但是到底有幾分慶幸。
畢竟,如果唐茹玥聽了這些話之後仍然不改變心意,仍然和從前一樣,上來對著她就是一通推推搡搡,拳腳相加,翟霖書絕不會袖手旁觀。
和麵對黃慧娟一樣,翟霖書作為一個男人,真的到了那一刻,他除了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實在不能多做什麼。
她絕不想越欠他越多!
但其實她遠沒有她所表現出來的這般鎮定,明昊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塊舊傷疤,唐茹玥的突然出現,無疑是將這條肉痂毫無預兆地撕開了,傷口越裂越大,仿佛在她胸腔裏形成了一個湍急的漩渦,攪動得她的五髒六腑都不好過。
這些年,她從來不敢去細想,明昊的父母過得如何!失去孩子,對一個原本幸福的三個之家的父母意味著什麼,尤其,明昊是那麼品學兼優的一個孩子!
剛剛明昊媽媽說她害得她連家都沒有了,會不會不單單是指明昊沒了,還有別的意思?
顏梓心裏正亂糟糟地想著,翟霖書已經走過來叫了她一聲,“顏顏……”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霍佩玖給她安排的司機到了。
還沒掛電話,翟霖書的手機也響了,應該是他媽媽。
離他們所站的地方不遠,那些白玫瑰散落在暗紅色的塑膠跑道上麵,乍看之下十分紮眼,多看一眼,又覺得是有些暴殄天物。之前幫著翟霖書一起擺弄心形的幾個女生還三三兩兩地站在周圍,其中有人看著這邊,有人指著地上的玫瑰花正在說什麼。
等翟霖書也掛了電話,重新走過來麵對著她的時候,她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還好,看不出來紅腫,“你先回家吧,我把那些玫瑰花收拾好了就走。”
翟霖書卻是一臉複雜地看著她,“我也幫忙。”
最後那些玫瑰花自然是分送給了在場的幾個女生,實在被踩踏得不能看了的那些,那幾個女生也十分主動地幫他們扔到了垃圾桶。
離開的時候有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格外熱情地拉著她說了一句,“學姐,越難越愛!”
她勉強笑了一下,旁邊的翟霖書倒是大大方方地回了一句,“學長一定越挫越勇。”
翟霖書的車就近停在風雨操場附近不遠,霍佩玖派來接她的司機在校門口,T大校園除了是出了名的美,也是出了名的大,所以她先坐翟霖書的車到南門。
司機的車等在南門。
其實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再經過那條馬路,因為當年明昊就是在那裏出的事。
明昊剛沒了的那段時間,她每天夜裏都會特地跑去那裏坐上一陣子,看著那個地方,一遍遍地回憶當時的情景,隻到自己再也忍受不了而落荒而逃。
第二天,再繼續。
這是一種十分殘忍的自我懲罰式的治療方式!
她也不記得自己堅持了多久,應該沒有多久,因為實在太痛苦了,她不得不放棄,另覓良方。所以後來她學會了喝酒,從一開始的難以下咽到後來的一瓶,兩瓶……許多瓶,紅酒換成白酒,白酒換成洋酒,越來越能喝,直到最後發現自己怎麼喝都不醉。
然後有一天易寧楓告訴她,她已經對酒精免疫,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逃避現實的東西也失效了,她隻有靠自己了。
再然後羅棠從美國回來了,她記得那天羅棠直接把她拖到了天台上,逼著她跳下去,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清清楚楚地記得羅棠當時說的那些話,“你死啊,反正你外婆死了,你爸爸也死了,現在明昊也死了,反正你從來也不在乎你那個媽,那你現在就去死啊!你跳啊,閉著眼睛跳下去,一了百了!但你要是不敢跳下去,就自己爬起來給我好好活著,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做人就做人,別給我裝什麼行屍走肉,你裝給誰看!”
打從那天從天台上下來之後,她就再沒有走過T大南門,畢業之後就更沒有了。
剛剛司機說車子在南門,她心裏隻咯噔了一下,什麼都沒有多說。五年過去了,她毫無預兆地見到了明昊的媽媽;五年過去了,明昊媽媽的悲慟一絲一毫都沒有減少,有些傷痛永遠不可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褪,這一點,她原本就知道!
五年過去了,易寧楓沒了!
五年過去了,她和羅棠很可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這一刻,顏梓忽然無可抑製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而她不知道,幾乎同一時間,羅棠接到了一個來自台灣的電話,韓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