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過,帶走些許膩人的暑氣,河上蕩著閃爍的漣漪,也分不清是陽光灑在上麵還是河裏歡遊的魚兒吐出的泡泡。綠水新池,秋千慵困,真是一般好風景。
“大小姐,老爺請你去正堂。”一名弟子來報。
爹果真來找我了。涼秋麵上含笑應著,心中卻緊張起來:前幾日爹退位府主,便猜到他定要有所動作了。這兩日過得平靜倒讓人摸不清頭腦。如今一盤亂局,是時候理理了。
“你先下去,我推許姑娘去就行。”子蘇臉上的溫和如剛剛過去的春日暖陽,曬得人心神蕩漾,“咱們走吧。”
到了正堂,子蘇識趣地退下,隻留父子三人在屋中。
“秋兒,你母親去世時留給你的東西還放在這木箱裏,我見你這麼久也不提出來,肯定是忘了,我們都沒動過,讓你親自打開。”涼宇開口竟然是這件事。
涼秋果然是忘了,現在又提起來,一時十分好奇,打開了箱子。
裏麵被動過,顯然是涼宇拿走了他的正則劍,而剩下的,則是一根銀鞭和一本書。
“這是靈均鞭,你娘知道你擅使鞭,就把這個留給了你,這材質有多好,你日後用了就知道了,”涼秋的父親許暮淩講解道,“其實最重要的,是第二樣東西。”
涼秋拿起鞭子,看到了之前被遮住的字,饒是再冷靜手也不由一抖,若不是不能說話,她差點便叫了出來。
當時鍾夫人口口聲聲要的,就是麵前這本《百合劍陣》。平常的武功書籍都是破舊殘缺的,這本卻極其嶄新,就像剛寫成一般。
“武林中為了武學秘籍大開殺戒的不在少數,常常導致原本缺失,無法找回,這本卻是個例外。《百合劍陣》的曆史不算很久,是你們的太祖所著,說起來也是一段佳話。當年你們太祖和太祖母十分恩愛,共同打理許家,壯大武功。當時二人與太祖伯也情誼極深,三人好武成癡,不知何時便寫成此書。劍陣,顧名思義,至少二人聯手,而百合劍陣卻須三人,或者更多。這也罷了,本來人多也好找,可這陣的精妙之處便在於布陣者武功不必非常高,卻要心意相通,懂得在劍陣應敵時為他人著想。要達這點,難上加難。舉個例子吧,比如有敵人在劍陣中朝你砍去,他的武功遠在你之上,你的第一反應應該是躲。而如果你躲了,必會砍中你身後的人,一旦得手,劍陣盡毀。相反若你湊上前去,以書中記載之法,就有獲勝的可能。所以,人須克服私欲,克服自己的第一反應。而三個人也是問題。二人,可謂夫妻,可謂兄弟,可謂師徒,皆能達到‘心有靈犀’四字,但三人易生是非,能像太祖爺三人那樣誌趣相投,肝膽相照,少之又少,因而《百合劍陣》至今再無人練成。”許暮淩有些可惜,雙手摩挲著封麵,眼裏盡是遺憾。
“爹,你就沒碰到可以一起練陣法的人嗎?”涼宇問。
“我們曾有一個最親的師妹,被黑風寨的人殺了,而《百合劍陣》的消息也因此泄露出去,好在我們一向沒有在意,別人也就不當這是什麼了不起的陣法。”一瞬間的恨意,許暮淩卻在下一刻便釋然了,“當時鍾鬥陽還不是寨主,現在想要報仇,越發難了。”
涼秋此時已明白了大半:娘把這書留給我定是讓我找到合適的人練成這門武功,滅了黑風寨,可武功我可以精進,心有靈犀的人上哪找呢?
“那麼,這本《百合劍陣》就交給你了,秋兒,你娘用心良苦,你現在未必能完全領悟,先好好收著吧。”許暮淩把書鄭重地遞給涼秋,收回說故事的姿態,神情比剛才肅穆得多,像是做了一個十分重大的決定一般,“我如今退位,是為了騰出空來幹些其他重要的事。我總有一種預感,自那次鍾夫人混入許府要對涼秋下手後,黑風寨定要有所行動,現在最令我擔心的是施兒。涼秋,你之前寫給我,說黑風寨手上有你給施兒的東西,他久久不歸,與其我坐著幹著急,不如親自跑一趟。”
“爹,你果然是去找平施!這幾****也在想這事兒,就覺得你要去找他。”涼宇驚喜地說。
“我已收拾妥當,今晚就出發,在此之前,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三人來到一處地下室,但見燈火通明,柔軟華麗的地毯一路鋪到底,涼秋看得驚詫,她從未來過這個地方。眼瞧著哥哥並不奇怪,便猜到是一個他們都認識的人。
“你們又來了,”方念平喝著酒,氣定神閑,“不過大小姐看樣子是第一次來啊。”
“這些日子你在許府好吃好住,外麵舉辦大禮,你卻樂得清閑,”許涼宇道,“羅斯教與我們許府不和已久,不管你們教主怎麼想,我們都知道是黑風寨挑撥,一直想與你們結交,這次來,是要放你們走的。”
“發生什麼大事了?”方念平像沒聽見後麵半句似的。
“夫人過世,舉辦葬禮,”許暮淩接過話來,遞過去一封信,“秋兒遲遲沒有回家,所以把你關了那麼久,現在她平安回來,你也可以平安回去了。把這封信交給候教主,希望下次遇到,起碼不會兵戎相見。”
方念平聽到夫人已死,想起被囚禁的這段日子夫人曾來看過一次,那樣的氣韻足以讓人過目不忘:“對不起。其實,教主沒想對許姑娘怎麼樣,他隻是讓我帶她過去,具體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不過態度十分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