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揆的老臉越來越漲紅,被孔晟一番義正辭嚴的話駁斥得啞口無言。而全場眾人都保持著異樣的沉默,孔晟的話或許有些情緒化的成分,但顯然也是事實——隻是不少人平時沒有往深處想,而也有不少人在故意回避這一點,但經孔晟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之後,誰還能昧著良心站出來說三道四?
李揆無言以對。
“你有什麼資格妄談平叛大局?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等忠誠將士妄加評論?”孔晟揚手指著李揆,怒火衝天:“孔某不願意惹事,但絕不怕事,若是誰再站出來說三道四,休怪孔某不留情麵!”
李俶見情勢被孔晟翻手間逆轉,皺了皺眉,不得不開口為李揆解圍:“長安候,汝等忠誠為國血戰河南的功績,朝廷從未否認,也早有封賞,你又何必當著本王和諸位王公大臣的麵誇耀這一點?汝以為長安候的恩寵封賞是憑空得來的嗎?”
“你不過江南一介布衣少年,若不是有戰功在,你何德何能高居長安候之爵位?”
李俶的話高高在上,充滿著無形的蔑視和傲慢。
當然,他的傲慢也不是沒來由的。在當前這個王權時代,臣子再怎麼舍死忘生甚至獻出生命,在皇權者看來都是理所應當的——而皇室給予相應的封賞,已經完成了對臣子的褒獎。
所謂天下之民莫非王臣,你當臣子的為皇帝家賣命,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抱怨什麼?
李俶的弦外之音很明顯了,如果不是擁有顯赫戰功,憑你孔晟一介不足弱冠的少年郎,豈能封長安候?
實事求是地講,孔晟最反感的就是李俶的這種姿態。
在孔晟心裏,他為之奉獻奮鬥的大唐天下,是大中華家國天下,不是李唐朝廷,更不是為李氏皇族這麼一個執政者家族服務——盡管這在如今很難分清,可李唐皇室中人擺出近乎施舍的恩賜姿態,孔晟嘴上不能說,心的裏反彈卻極強烈。
孔晟轉頭望向了李俶,神色平靜道:“長安候之爵位,非我之所願。”
“楚王殿下,孔某再次重申一點,孔晟投筆從戎奔赴國難,絕非是為了獲得什麼功名利祿和朝廷封賞,從孔某本心來說,功成身退才是初衷。孔某再三堅辭長安候的爵位不受,絕非矯情。如果楚王信不過,可以再次替孔某上疏陛下,奪了孔晟的長安候爵位,讓孔某以布衣之身歸隱江南吧。”
孔晟拱了拱手,冷冷道:“有勞楚王殿下了!”
孔晟的話非常淡漠。他的弦外之意也狠狠回擊過去,區區一個長安候的爵位,老子還真不稀罕!
李俶嘴角一抽,卻是無言以對。
孔晟當日連續數次上表請辭,這是事實。足以看得出,區區一個長安候的爵位對於孔晟來說,還真是不太看得上。但李俶卻絕不相信孔晟是一個淡泊名利無心功名權柄的人,他有一種預感和直覺,孔晟將是他稱帝道路上最大的障礙和阻力。
孔晟這樣的人,若是不能臣服於他,就隻能堅定不移地將之除掉。
“你這是要挾本王了嗎?”李俶冷笑著目光鋒銳如刀。
孔晟拱了拱手:“孔晟豈敢?”
“還有你長安候不敢做的事情嗎?”李俶嘴角略過一絲怒氣,孔晟竟敢當眾與他針鋒相對唇槍舌劍往來,直接觸動了他作為皇長子和未來皇太子的無上自尊。
“楚王殿下這話孔某不敢當。孔晟自投筆從戎以來,對朝廷對陛下從來都是忠心不二,從沒有做過任何有違朝廷規製和大唐律法之事,還請殿下不要欲加之罪!”孔晟的聲音越來越冷漠,既然已經要撕破臉皮,他又怕什麼?
李俶勃然大怒:“孔晟,你當真是放肆!竟敢衝撞本王!”
孔晟心裏冷笑,嘴上卻絲毫不饒人:“請教殿下,孔晟放肆在何處?”
場上眾人包括趙王李係寧國公主紀國公主這些權貴、士子看得目瞪口呆。誰都沒有想到,孔晟竟敢跟權勢衝天的楚王當麵鑼對麵鼓,一點麵子也不給楚王留。從這個角度上說,孔晟的確是膽大包天了。
李係趕緊出來打圓場:“楚王兄,長安候也非有意頂撞,他性格耿直,有些話說得太衝,還請王兄諒解一二!”
李俶冷哼一聲,趁機下台。若不是李係出來和稀泥,他這樣跟孔晟白一道紅一道地“戰鬥著”,根本沒有個頭。孔晟是長安候,又是平叛功臣,名滿天下,他盡管是權勢最大的皇子,也沒有權力因為孔晟言語上的衝撞就動手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