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你,叛賊大勢已去,若是你誠心歸順朝廷,改邪歸正,幫著官軍治理洛陽穩定民心,便可以將功折罪,將來本官定會上奏朝廷,饒恕你過去的從賊叛逆之罪!”
孔晟說完,環視眾人,目光凜然。
他心裏很清楚,在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中,有不少都是洛陽城中各方權貴的眼線。所以,他方才這番話,明著是警告薛盛,實際上是說給眾人聽的,為了安撫這些的心。
當務之急,洛陽的防務和安定是最重要的。孔晟不但要維持洛陽城的基本穩定,還要防備叛軍的卷土重來。所以,洛陽城中現在不能內亂。
換言之,現在遠不是清算的時候。目前洛陽城中的有些人,最擔心最害怕的就是孔晟會代表官軍和朝廷展開大清算了。
孔晟根本不可能這樣做。不僅是現在,以後也不會。至於將來李唐朝廷會不會清算,那就不是他所能控製的事情了。
說完,孔晟再次將威嚴的目光投射在嚴莊的身上,然後轉身揚長而去。
嚴莊察覺到孔晟微帶殺機目光的注視,心頭咯噔一聲,心裏的不安感越來越深。
如何來處置他,孔晟一直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態度來。盡管現在也不限製他的自由,讓他在城中可以自由出入,但嚴莊卻知道背後不知道有多少暗哨在緊盯著他,他哪敢有半點的小動作,更不敢逃。
如果是想的更深一層,嚴莊自己也明白,像他這種叛軍中的高層,若是沒有較大的功勳,李唐朝廷將來不會輕饒了他。因此,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乃至日後的榮華富貴,嚴莊都要緊緊抓住孔晟這根救命稻草不能撒手。
所以,嚴莊才不惜下血本將自己珍藏多年的連安祿山父子都不舍得進貢出來的明珠送給了蘇嫿。
他並不知,孔晟從一開始就對他動了必殺之念。至今之所以還未曾動手,是因為孔晟覺得時機還不到,過早誅殺嚴莊,勢必會誘發一些李唐叛臣和安氏降將的反彈,不利於洛陽城的安定團結。
但遲早,隻要孔晟覺得時機成熟了,就會果斷向嚴莊祭起屠刀。孔晟心裏比誰都清楚,像嚴莊這種奸佞小人惡貫滿盈之人,對其心慈手軟,隻能會禍及以後,還不知道要讓多少人受害無窮。
沒有人知道,在孔晟的心底深處,有一份無形的必殺名單,名單上的幾個人早就被打了紅叉叉,嚴莊就是其中之一。
夜色漸深。
蘇嫿早已卸下甲胄,換上了西奚式風格的女裝,與唐式華麗曳地的長裙風格相比,西奚女子束腰的短裙、緊身的小襖和類似於後世馬甲之類的服飾,其實更顯身材幹淨利落。
而與普遍都以豐腴為美的漢人女子相比,蘇嫿的身材顯得過於纖細瘦弱,再加上她的膚色略顯健康的小麥色,如果按照這個時代的審美標準,她並不是眾所追捧的那類極品紅顏。但她眉眼如畫,氣度端寧,真正要梳妝打扮起來,其實也不亞於任何一個漢人美女。
明亮的月光從窗戶間投射進來,蘇嫿趺坐在窗下的案幾前,凝望著擺放在案幾上一個玉盤中的那顆碩大明珠。
映著月光,明珠之身更顯晶瑩剔透流光溢彩。而皎潔的月光經過了玉盤的折射更增添了幾分水霧之色,投射在明珠之上,就給明珠鍍上了薄薄的淚暈。
蘇嫿雙手捧腮,禁不住看得癡了。
沒有人能體會蘇嫿現在複雜的心緒。從一開始的排斥和抵觸西奚歸唐,到如今西奚已經變成孔晟掌控下的軍事力量之一,在夏邑軍西征大捷的輝煌戰報上占據了一席之地。而蘇嫿也萬萬沒有想到,孔晟單靠幾萬夏邑軍,運用常人難以想象的“遊擊戰術”,曆經數戰,就生生撬動了整個河南的占據,從而一舉拿下洛陽。
拿下洛陽,驅逐安慶緒偽燕朝廷的重大戰略價值毋庸諱言。憑借該項戰功,孔晟足以成為李唐朝廷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肯定會被載入史冊,青史留名萬古流芳。
這個時候,蘇嫿就想起了兄長蘇魯的話。她不得不承認,在識人之明上,她遠不如蘇魯。蘇魯在一個關鍵的時刻,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從而險之又險地將西奚人從滅族慘禍的邊緣拯救出來。
從這個意義上說,說孔晟是西奚人的救世主或許有些誇張,但說是西奚人的恩人絕對不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