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狼為伍的那段時光

自然之美

作者:阮直

在內蒙古科爾沁草原的北部,大興安嶺主脊的南坡,有一個神秘的地方叫白狼。

白狼是少了點人間煙火,這裏沒有農民,也沒有牧民,從山坳裏升騰的嫋嫋炊煙,是這裏林業工人的家屬們點燃的。50年前我家就住在白狼。

白狼之地,其實無白狼,有狼也是大灰狼。要見到真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我從養狗那時起,就想遇見狼,最好是條公狼,讓它和我喂養的那條母狗生下一窩小狼狗該多好。可是養了兩年狗,也沒招來一條狼。

1963年春節剛過,大姨的兒子方青在巡山時撿回了一條與母狼失散的小狼崽兒。他說:你先養著,對別人別說是狼,免得大人們不讓養,等長大了給咱們的狗配完種,我們就勒死它,要一張狼皮。

於是就養了起來,兩個月後,這個小狼崽兒長大了點,它猙獰的眼睛和齜牙時的神態讓人畏懼,特別是它那第一聲嘶鳴,害得周圍四鄰的狗都狂吠起來。

大人們知道我養了一條狼,都紛紛到我家裏來“投訴”,說養狼會招來禍的,母狼一旦知道你偷了它的孩子,會帶領狼群攻擊家畜的,快把狼崽子放歸山林。

父親並不在意,可母親擔心家裏喂養的幾頭小豬和一隻小狗,成為狼群報複的對象,一再讓我把狼崽子交給方青大哥處理。方青大哥便把這隻小狼弄到林場去養。林場離我家有二裏山路,我隔三岔五就帶些碎骨和食物去看它。

眼見著狼崽子一天天長大了,拴它的鐵鏈兒也換了3次,一次比一次粗。它的凶惡相也讓人們感到了恐怖。除了方青和我,誰也別想靠近它。我們也覺得再留下去要惹禍的,於是便找來幾條母狗,想讓它們交配,好留下一窩狼狗崽子再作處理。可是幾隻母狗見了它,嚇得夾著尾巴,我們的“陰謀”每每都不能得逞。

有一天方青大哥從森警那兒借來步槍,準備處決這個“狼子野心”的東西,可是這條狼一見方青端著槍走近它,就跪下了前腿,擺起尾巴,我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它才6個月,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我勸方青大哥說:“算了,咱把它放回山裏吧。”方青大哥說:“不行,這是狼,它會害人的。”林場的巴圖大伯這時走了過來,他勸方青大哥說:“打不得。要打,把它帶到遠遠的地方再打,不然這裏就會受到狼群的攻擊。”

把狼帶到很遠的地方打死,就怕把狼打死了,自己也回不來了。於是,那天晚上,我們趁著人們都睡熟的時候,把這條半大的狼鬆開了鐵鏈,讓它回到山林去了。

幾十年過去了,我時常想起那時的人們並不懂得保護野生動物,可白狼的人們為什麼就不置狼於死地呢?那條小狼崽子,幾次死裏逃生,都源於人們怕狼報複人類。如果狼無緣無故地就殘害人畜,那麼人們對狼也絕不會手軟。看來是兩廂無妨時彼此並不敵對。白狼這裏就沒發生過狼傷人的事件。倒是一條大白狼養大了一個“狼孩”的故事流傳了幾百年。

其實狼是草場的護衛者,狼有存在,才能調節草場和森林的平衡,如果一味讓食草動物無限製發展,別說草原、森林退化了,人的生存也會受到威脅。人類關注每一個野生動物的同時,也正是在關愛著我們自己。

摘自《西安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