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低低的笑，猶如陰風砭骨，是隻有殺過無數人，渾聲戾氣的人才能發出來的，甄男聽在耳中，瞬間冷汗披身。
“不錯，這惡名的確是我們故意闖出來的。”黑煞附和著，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因為，我們要保護寶兒不被傷害。”
寶兒？甄男略一愣怔，想起來了，剛才紅煞提起過，黑煞有個孩子，寶兒應該就是指他。
黑煞緩緩道：“我們兄弟，幹的都是刀頭舔血的營生，不能讓寶兒看到，所以每次外出總是把他留在家裏。我們住的地方雖然很隱密，但為了寶兒的安全，必須確保無人敢靠近。靠什麼？靠的就是我們黑紅雙煞闖下的惡名！但寶兒長期無人做伴，孤獨寂寞可想而知，所以我們一直想給他物色一個伴兒。五天前，我們被赤煞堂所傷，走投無路之時，就躲到了鳳嶺村的洗魂池中。傷好之後，正準備離開時，我們看到了你，長相討喜，談吐不俗，最重要的一條，你隻有浮雲修為，將你帶回去，你即便想害寶兒，也沒那份本事，反而隻能受寶兒的欺負。”
“黑大俠，紅大俠。”搞了半天，還差點鬧出人命，居然隻是為了捉老子去當保姆！甄男氣苦，抱拳道，“血煞王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那我們也算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能不能看在自己人的麵上，放晚輩回去？晚輩那些朋友肯定要擔心死了。”
“不行！你得陪寶亮！”紅煞嚴詞拒絕。
“黑前輩，你老德高望重，不能通融通融？普天之下，能陪孩子玩的人多的是，何苦鎖定晚輩一人？”甄男鍥而不舍。
“不行！”黑煞咬牙道，拒絕得比紅煞還堅決。
“為什麼？能不能給個理由！”反正雙煞不殺自己，甄男也不怕惹怒他們，打破砂鍋問到底。
“桀桀……”紅煞突然笑了。
這是殺人無算的惡魔的笑，彌漫著陰森之氣，甄男頭皮又是陣陣發麻，顫聲道：“前輩因何發笑？”
紅煞戲謔道：“因為……我們住的地方，有你將來的死對頭，你不想提前會會他？”
“你是說……血煞王？”甄男倒抽一口冷氣。黑紅雙煞與血煞是死對頭，又怎麼會與血煞王毗鄰而居？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怎麼，你不信？”
紅煞還要講，黑煞搶過了話頭：“小子，命中注定，血煞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但你現在實在太弱小，不足於擔當大任。隻要你跟著我們兄弟倆，老夫保證助你臻入凝丹境。你也不必感激我們，就全當是你陪寶兒的酬庸了。”
凝丹境？再進一步可就是丹境了！甄男想起福契人大賽有關隻有丹境陽人才有資格參加的規定，不由心頭一陣火熱，但黑煞的態度轉變得太快了，快得讓他難以適應，快得讓他懷疑黑煞很可能另有圖謀。
想了想，問道：“黑前輩，據我所知，從浮雲境到凝丹境，中間相隔遊絲、片羽、絨絮三個大境界，要連續跨越四個大境界，需要填進去海量的修煉資源。幽靈星視修煉資源如同性命，前輩真的舍得？”
黑煞胸脯一陣劇烈起伏，突然厲聲道：“修煉資源是命，老夫的命也是命，但所有的命都抵不上寶亮一條命，包括你！”黑煞眸中精光四射，盯著甄男，“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昏暗中，黑煞兩隻眼睛猶如狼眼，狠戾，殘暴，凶光奪目，甄男瑟縮成一團，小聲道：“晚輩明白。”
“不，你不明白！”黑煞突然薅住甄男衣領，猙獰如欲吃人的臉偎過來，“我妻子死了，寶亮就是我的全部！”
說到這裏，黑煞鬆開甄男，渾身戾氣陡然一泄，仿佛瞬間蒼老了十年，頹然道：“我已經被仇恨逼上了一條不歸路，遲早將死無葬身之地，但我不希望寶兒步我的後塵。那孩子天性善良，他並不知道我這個當爹的是個吃人的惡魔，你也別讓他知道，而且你要教育他如何做人，讓他做一個好人。”
“拜托了！”黑煞突然一撩衣襟，伏地叩拜。
“拜托了！”紅煞挨著兄長跪下，伏地叩拜。
這儼然是托孤了！兩個千年老怪跪在自己麵前，甄男手足無措，慌忙把手相攙，又哪裏攙得動，隻得伏地叩拜還禮不迭：“前輩快快請起，晚輩答應了！”
“大哥！”紅煞攙扶黑煞，改跪為坐，二人自此低頭不語，好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