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依然深陷高夏的擁抱之中,竟不知道醒來以是第二天清晨。藝琳突然感到鼻翼右邊有一點濕濕的溫暖,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高夏的臉很靠近。藝琳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你怎麼睡覺都哭?”高夏收回為藝琳抹去眼淚的手,同時也側直身子。哭?藝琳雙手撫臉,指尖確實粘著點水。她是因為高夏哭所以才流淚的。等等,藝琳這時才發現身處的位置已經不是酒吧,不是晚上嗎?藝琳的直覺有點不好,她弱弱的問:“酒吧之後……”
“你喝醉了”高夏說,“
喝醉,藝琳倒是清晰地記得她隻不過是喝了高夏杯中剩餘的雞尾酒而已。高夏淡淡地笑著,他向藝琳道了句“謝謝”。藝琳有些受寵若驚。氣氛也就此發生了一點小尷尬。高夏從後座的位置拿出了一個細長的圓柱體交給她,“畫已經幹了,你收好它。”他說。高夏眉眼間似乎又隱約地泛起了一絲哀愁。畫很沉,出人意料的沉重,藝琳差點沒有接穩。圓柱體裏裝的一定是讓娜,藝琳認為。她拿著畫回到了教室,選了距離講台最遠的地方坐下,她需要一個人慢慢地消化讓娜給高夏帶來哀愁。
陸一十分後悔跟蹤高夏,她原本隻是為了藝琳而做,可是漸漸旳,她似乎在這樣的跟隨中漸漸地找到了一種安慰——被傑弗瑞拒絕的安慰。於是,她被鬼迷了心竅,背著藝琳偷偷地和高夏“約會”——那不是她安排的各種巧遇而已。但自從在天台上被藝琳撞見後,她就成了一位等待槍決的死刑犯一樣等待藝琳對她的審判,哪怕說絕交的話也好。可是藝琳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全然不曾去過天台一般。等待本就是一種煎熬,何況還是等待一個沒有期限的槍決。陸一如同躺在一張赤熱燃燒的石床上,備受折磨。她猛然地起身,穿著吊帶睡裙,踩著人字拖,手裏拿著一根棒球棍,披頭散著亂地下了一層樓。她敲開了藝琳宿舍的門,走到藝琳的床邊,高舉著棒球棍,懇求地說道:“你打吧!”陸一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方式隻好照用兒時父親教育她的方式,委屈一下自己的屁股。“你打吧!”陸一再次懇求。藝琳從床上爬起來,拿過棒球棍,虛張聲勢地輕輕地往陸一的臀部翹了一下。
“不是這樣!”陸一急了,“你得下狠手!”
藝琳知道陸一請的是什麼罪,可她又有什麼權利。戀愛是自由的,何況高夏並不屬於她。陸一還是執意要接受重罰,藝琳故意先用手拍了屁股,然後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狠狠地揮動了棒球棍。陸一失聲尖叫,強忍著屁股上灼熱後的疼痛,“你也不用真的這麼使勁吧!”她抱怨。藝琳抬起了另一隻手,拎著一個墊子在陸一眼前晃了晃。“我還是手下留情了,”藝琳說,“認罪態度這麼不誠懇,重來。”藝琳假裝要重新打陸一的屁股。陸一躲讓苦苦求饒,她可怕疼了,況且臀部對一個女人來說很重要。“噓~”陸一示意藝琳住手,不然會招來管理員。嬉戲過後,她倆一同躺回了床上。
“高夏不是我的,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藝琳輕聲說。
“你還是不相信我。”陸一有些生氣。
“我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陸一對藝琳說,“讓娜走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他了。
藝琳沉默了,黑暗中她眨巴著兩隻閃亮的眼睛。
在洛杉磯的第一個暑假悄然而至。藝琳有些忙碌,因為除了報社的工作外,她還在一家快餐連鎖店打工。因此,當沃克夫婦在去巴哈馬度假前來到洛杉磯時,他們約在了店裏見麵。他們彼此太久沒有見,以至於藝琳見楊穎黑發中冒出了些銀絲時有點激動地想哭。他們見麵的時間很短,藝琳還要趕去做一個臨時采訪。楊穎往藝琳的包裏塞了一個漢堡,藝琳直到采訪結束後才發現。藝琳騎著自行車去了華商會。她的老師已經在會客廳外等候多時——一位身材矮小,衣著紅色連衣裙,頸上掛著一串10m?m的珍珠項鏈,端莊優雅的女士正坐在牆邊的沙發上審視著采訪稿。藝琳緊繃起神經走上去像老師行禮。老師將手裏的稿件轉交給她,並問:“你再補充一下。”說完,她借故去了洗手間,手裏還拎著個化妝包。藝琳看了一眼稿件,發現紙上的空白處以被老師寫滿了對答案的預想,以及可以繼續剖析的問題。藝琳在敬畏老師的工作態度時也不免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不過隻是一個二十分鍾的采訪而已。接受采訪的人是華人商會地產分會會長陳偉忠。他的時間觀念有點弱,使得老師再多等了一個小時後離開了。她將采訪的任務交給藝琳,自己則趕報社。藝琳比老師幸運,就在老師離開的十分鍾後,會客廳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小臉精瘦,一身正裝的中老年人被三五個人簇擁著走出了會客廳。藝琳有些不知所措,她走了幾步又退了回去。
“你怎麼在這?”
高夏輕拍了藝琳的肩膀,一臉驚喜。藝琳也是,一臉驚喜,差點忘記來這兒的目的。她和高夏小聲地交談著,卻很快地被人發現。“這位是?”一個身材挺拔,長相與高夏有幾分相近的叔叔問高夏。“校友”高夏的回答很簡潔,絲毫沒有要彼此做介紹的意思。藝琳對這個答案有點難過:原來隻是校友,朋友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