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緩緩地降落在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新鮮的空氣並沒讓走出機艙的藝琳感到一絲的興奮,反而是那灰黑的夜幕像一張網,壓得她呼吸沉重。藝琳低頭含胸地跟在楊穎身邊,明明是注意到阿姨已經止步,她竟然還往前多走了幾步,直到撞上了一麵肉牆。楊穎對藝琳的迷糊不以為然,而藝琳卻瞬間要大哭的衝動。雖然十四歲的年齡已不允許她因這點小事而哭,可她身體裏那被擠壓的氣囊已經破裂,一股氣流正強勢地往喉嚨上湧。
“對不起,對不起!”
那堵肉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張滿是歉意的臉。一雙藍色眼睛正在釋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藝琳內心的焦躁瞬間得到了平複。“他是沃克叔叔”一旁地楊穎在為藝琳介紹。
“你~好!”沃克費勁地突出兩個字,嘴角拉得很開,“歡~迎,你,來到紐約。”
藝遲鈍的反應要比想象中的嚴重,她依舊直勾勾望著那雙眼睛。數秒過後,她才禮貌地點頭表示感謝。雖然藝琳是第一次聽說,第一次見到沃克,但她對他卻有著一種久違的親近感。她很快就把沃克以“姨夫”的身份加以肯定。因為她看出楊穎和沃克交談時洋溢出來的幸福。隻是她還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他從不在家裏過夜。楊穎的公寓位於法拉盛王子街夾38街的一個區民區裏。樓房的電梯空間狹小,人和行李被兩次送達頂層。沃克在負責完行李後沒有進門,而是道別離開了。沃克從不過夜,有時還連“家”都不回。
初來乍到的藝琳還是沒能逃過水土不服所帶來的困擾,她在低燒三日後突然昏睡不醒。
暮色四合,海麵上隱約泛起白霧,一位俊眼修眉,鼻膩鵝脂,身著淺月色舒袖小襖的少女正癡醉地遙望著最後那一抹深情撫摸天海一線的斜陽。她悠然的神色中透著一絲的焦慮,她時不時展開緊握的拳頭,看看手心裏那塊精工細刻的懷表又看看同留在甲板上的人。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等待,直至夜幕降臨,她才聽見一陣清脆、莊重的腳步聲向她逼近。她警覺地磚頭望去,卻突然被一團巨光所吞噬……
藝琳忽然轉動了眼珠,那巨大的光漩隨即變成了一隻小手電筒。她來不及第一時間弄清楚自己身處何處就被那雙碧藍的眼睛所吸引。是沃克先生,藝琳清楚的記得那正是行為有些怪異的“姨夫”沃克的眼睛。就像第一次見麵那樣,那雙眼睛在一次神奇地撫平了她因夢魔而受到的驚恐。她很快就淡忘了夢境。藝琳這才知道沃克是個醫生,還經營者這家私人醫院。沃克有空就會來病房看望藝琳,可能是因為語言的障礙,在楊穎不在時,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尷尬。而唯一化解這個尷尬的辦法就是藝琳唯有裝睡。盡管眼睛閉著什麼也看不見,她還是感受到了包圍在身邊的一種安定和溫暖,就像父親一樣。
正當藝琳康複出院,以為沃克再怎麼也不會離開時,沃克依舊按照慣例在10點差五分時外出了。藝琳很費解,終於還是把不該問的問了出口。
“叔叔這麼晚了要去哪?”她問楊穎。
“他回家啊!”楊穎不假思索地回答。
“回家?”藝琳心裏默默跟著念了一句。她不理解楊穎所說的家是哪個家,父母親的家,還是……藝琳有些難過,因為她對厄運的敏感再一次敲響了警鍾。因此,當她在餐廳到沃克先生時,她顯得有些為難。
楊穎在一間中式餐廳為藝琳舉辦了一個迷你的歡迎派對。參加派對的都是楊穎在法拉盛的好友。也正因如此,藝琳的歡迎會到後來就不知不覺地成了老會。正當大家開始吃餐後的甜點時沃克風塵仆仆地趕來了。藝琳起初是笑容滿麵地迎接,並允許他親吻自己的臉頰,可在接過沃克送上的包裝精美的禮物後,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就立刻平靜下來看著楊穎。楊穎拉開了身邊的空椅,還親自取來備份的餐食給沃克。藝琳瞬間在楊穎的身上看到了母親樺的身影,那個對丈夫畢恭畢敬的身影。而很自然的,沃克就成了周廣成的影子。
楊穎確實和麗樺同命相連。楊穎曾有個未婚夫,他們一起赴美留學。但在的第二年時,他們解除了婚約。她是被逼無奈的,她的未婚夫想盡一切辦法要和她爭吵。她心灰意冷的沒再執著這段感情,因為她後來知曉了未婚夫解除婚約的初衷——綠卡。可她不明白的是,未婚夫為何不直接提出,而是選擇製造矛盾的方式要她先開口。更可笑的是他還邀請她參加他的婚禮。楊穎去了,她還做好大鬧婚禮的準備,哪怕她挽回不了什麼,她也要他為他自己的決定付出點什麼。而那個男人顯然很了解楊穎,他既然邀請就料想到她不會有不理智的行為。楊穎終究還是以默默流淚的方式去接受這一切。她那報複的勇氣卻在他那個男人毫無愧疚的眼神中被擊垮。她突然意識到他要她先開口的原因是他不想有罪惡感——楊穎先提出解除婚約,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過新生活。當一切的認知在最後才發現都是錯誤時,那會是一種怎樣的痛?相處四年,最後竟然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