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楊媽媽:祖父的死,居然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楊媽媽臉色青白交錯,眼中無限悔恨,“其實自從在喬氏進門那日婚房大鬧,氣到老侯爺之後,老奴就後悔了,當時真的不該那樣做的。”
她頓了頓,顫顫巍巍地離開繡墩,雙膝跪地,老淚縱橫。
“老奴那時也是豬油蒙了心,一味想著對付喬氏,卻忘了沈老太爺已經仙逝,夫人和小少爺也沒了,姑娘您是沈家最後的骨血,我今後最重要的責任,是保護姑娘您好好長大成人,那樣的鬧騰,根本無濟於事,反而,反而差點害得您失去侯府庇佑,都是老奴的錯,姑娘,您責罰我吧……”
明珠垂眸,腦中思緒混亂無比,好似一團亂麻。
好半晌,她才苦笑一聲,俯身扶起跪地痛哭的老人,語氣苦澀地道:“楊嬤嬤,您先起來吧,我明白您對沈家的忠心,也能理解您當年憤怒絕望之下的種種舉動,至於…至於後來的惡果,隻能說一切都是劫數,怪不到您身上去,不必自責了。”
這話真不是明珠故意安慰,而是真的這麼想的。
畢竟,當年祖父經受了那麼多慘事,先是老友兼親家去世,然後孫子夭折,孫女癡傻,兒媳瘋魔而亡,緊接著又不得不違背道義,在那樣的情形下為兒子續弦,如此多的打擊,作為一個老人,身體怎麼可能不垮?至於最後的禦史彈劾,不過是侯府政敵借題發揮罷了,與楊媽媽先前的舉動根本沒有關係,祖父那時中風,都是先前一連串打擊的集中爆發,已經回天無力了。
楊媽媽擦了擦淚,慢慢從地上爬起,擦了擦淚,抬頭時才發現明珠現在的姿勢,慌忙將她按進被窩,一臉焦急,“姑娘,您怎的起來了,小心受涼。”
她摸摸明珠的臉蛋,感覺沒想象的那般冰,這才鬆了一口氣,又想起先前的對話,頓時一臉複雜,語氣感慨,“姑娘,您不愧是侯爺的女兒,剛才的話,與當年他對我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那時老侯爺突然中風去世,府裏有好些風言風語,矛頭直指望雲軒,尤其是喬氏世安苑的下仆,編排流言刻薄如刀,指責大小姐邢克親人,天煞孤星,楊媽媽更是害死老侯爺的禍首,簡直罪該萬死。
在這樣的狀況下,望雲軒日子漸漸艱難,原來同情大小姐的一些侯府仆人,也開始橫眉冷對起來,楊媽媽心下惴惴,帶著悔恨與害怕去麵見消瘦無比的侯爺,沒想到,侯爺對她的請罪,並未如想象中的那樣怨恨報複,而是疲憊苦笑,“一切都是劫數,與你無關。”
對於她帶著大小姐離府的請求,一開始,侯爺沒有同意,後來經過調查,知道了府裏的流言,倒是雷霆震怒,大大發作了一通,雷厲風行地清理了一大批下仆。
然而,一切終究回不到從前了,旁人哪怕不敢再議論什麼天煞孤星,但卻開始刻意避開望雲軒,楊媽媽感受到了這些,心中難受,忍不住再次提出帶著大小姐去田莊的請求,侯爺考慮良久,最終還是答應了,親自將女兒送去了田莊,同時安排自己的得力心腹,諸山一家子跟隨過去保護,不過逢年過節時,他都會去接明珠回府團聚,從不避諱,愛護一如先前。
楊媽媽溫柔看著明珠,輕輕地道:“姑娘,老奴看得出來,侯爺是真心疼愛你的,不管別人如何,隻要侯爺在,您今後啊,一定會是侯府最最受寵的大小姐!誰都越不過去!所以,有什麼委屈,千萬不要忍著,知道嗎?”
明珠無奈一笑,知道楊媽媽大約還在為望雲軒被占的事情耿耿於懷,不由耐心解釋,“楊嬤嬤,一座院子而已,算不得什麼委屈,再說如今父親重傷昏迷,作為子女,怎能因為這點小事在後宅掀起風波,徒惹麻煩,萬一傳出去,可能又會為侯府帶來不必要的揣測,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給外界造成咱們威遠侯府一切穩定的跡象,不能讓人覺得,父親一出事,侯府就呈現風雨飄搖之態了。”
楊媽媽一怔,隨即羞愧地說:“是老奴膚淺了,幸好姑娘您聰慧懂事。”
明珠握了握她的手,臉上很是懇切,“楊嬤嬤,我知道您對於喬氏,心結極深,所以見到她就覺得怒火升騰,恨不能與之大鬧一場,但是這段時間,希望您能忍一忍,盡量不和她發生衝突,好不好?在父親醒來之前,咱們關起門來,就當這個人不存在好了。”
楊媽媽欲言又止,有些擔心,“萬一,萬一她欺上門來,打壓您怎麼辦?”
明珠揚了揚眉,冷哼一聲,“那就是她想自取其辱了!”
如果喬氏真敢來,她顧明珠可不是吃素的,哪怕不能鬧大,也絕對會讓對方苦不堪言,吃不了兜著走!
見著自家姑娘這幅自信心爆棚的模樣,想到她今兒望雲軒之前出其不意、幹脆利落的處理手段,楊媽媽莫名覺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