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還未拉開。
初塵躺在台心，那條很長的綰絲描蘭的素裙鋪在台上，緋色的紗帛也很長，蜿蜒了半個兒舞台，遮在她的臉上，豔豔灼灼。
簾內的阿軻雖是女子，卻亦被這樣的初塵攝住了目光，輕吸了一口氣，問漸離道：“今日塵姐姐跳的是哪首曲子？”
漸離道：“是上旬末我作的那首了。”
“哎？——怎麼又是你的曲子啊。可是《踏紅塵》？”她撇撇唇，怎麼師傅這麼偏向他，自己的《往生憶》《緣塵燼》《六部紅顏》什麼的哪一首輸給他了？！“師傅也太不給我麵子了，不是說好輪流的嘛。”嘟噥道。
漸離瞥了眼台上，執築一擊，便是一連串輕音跌宕，恍若熒熒的點點光，徘徊在渺茫的霧裏。輕聲答道：“師傅今日不在，找了別處的掌事兒暫管兩天。”卻是將安慰揉進了每個字眼裏。
兩個豔衣舞姬緩緩上台，舞步相合，便拉開了帷幕。
台下驟然一片寂靜……
阿軻拂過琴弦，個個音符如珠璣迸濺，須臾間，天地澄清。
初塵扯過紗帛，往空中奮力一揚，，那紅紗緩緩飄起，仿佛是一方紅煙次漸在空氣裏。她緩緩起了身，那緋色紗帛落在她未束起的長發上，又滑至肩上，垂在她胸前。玉白的手指翹起蘭花，慢慢從身子兩側移至頭頂，手背與手背輕輕一碰——而此時阿軻的琴音那一瞬是停了的，隻剩漸離所敲出的極為輕盈細巧的一個築音——四下一歎——仿佛那雙手本就是玉，輕輕一碰，便可發出泠泠之音一般。
眾人皆歎服。
台上的初塵仰著頭，閉上眼，長睫翕動。步伐微移，漸漸……又快了起來……在台心的那朵蓮花上快速地旋轉著——裙裾翩飛，紗帛盈舞——高雅的蘭，緋色的紗，無塵的裙，墨玉的發，在台上那樣舞動著，亂了台下看客的眼。爾後又在漸離一個低沉的音中倏忽停下，攜紗而舞。——後來有人說她那一日“蓮步輕移便是滿園風雅，水袖縈回便是三生難離。”自然不是何過譽之詞。
未曾想到高漸離這樣一曲平平的《踏紅塵》竟然可以與舞步配合得這樣完美！
空中許多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忽濃忽淡的花香襲來。
“花瓣？！”荊軻一怔，驚了。幸而手上的動作早已到了無心可馭的境界。
漸離眉頭一皺，“整夜守著你，方才來時才知道師傅近日不在，卻忘了提醒掌事初塵沾不得花——我之過。”
——他三人皆是孤兒，成演真當初周遊列國時收養了他們。初塵被他收養時才四歲，可她能活到這麼大隻能說明，一是上天眷顧，二是燕國好人不少——她體質孱弱，最是一點，沾不得花。若是沾了花，輕則渾身乏力，重則窒息而亡！
樂池內，人聲寂寞。舞台上，舞步恍惚。
阿軻一咬下唇，注視著指下琴弦，蹙眉細聆……刹那間，從《踏紅塵》奏到了《往生憶》；卻沒有一個音符的間隔。
“阿軻，你做什麼？”漸離不知她意欲何為。
《往生憶》的曲調是靜緩生淒，淒美醉人。
“漸離，你且奏《往生憶》——從第二闕的第三個音開始。”不等漸離問出口，便從隱路往後。台跑去。漸離看著她匆匆的背影，擰擰眉——莫要出什麼事好。
舞步恍恍，築音惚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