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襲月下馬車來。白靖宇一身白布衣,與雪地融為一體,真似個雪花兒一樣純白的男人,好在他的頭發還是烏黑的,鬆鬆散散地披在後背上。
花朝樓人比往常多,因著快過年了,來此團聚吃酒的親朋好友不少。頂上兩層是雅座,不再招待宴席,隻喝茶、煮酒,雖然隻是如此,但那費用卻是比樓下的還貴!當然嘛,能來這兒喝酒談事兒的,都是平京裏的貴族。
蕭襲月與白靖宇到時,那大窗前背對他們站著個穿白狐裘錦袍、束著青玉冠的男人,很高,但身形比之秦譽卻沒有他那般精壯,略顯得有些單薄。從這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見那巨大的窗欞好似一幅畫卷的框,將平京挨挨擠擠的薄雪屋頂,都框入其中。而這白狐裘錦袍的男人,似乎將將從那畫中走出來,孑然的背影有一種淒涼的美。
“讓侯爺久等了。”
蕭襲月禮貌出聲。雖然旁人都罵周宇殺人不眨眼、泯滅人性,但,她看見了他的善良。或許他有苦衷。若不是他上次送來那副畫卷,隻怕她也無法及時告知秦譽那二十萬大軍的陰謀……
周宇聞聲轉頭來,五官還是那五官,隻是堅毅、冷漠了許多,眼睛似千年化不去的寒冰。他抬袖指了指旁邊精致的雕花兒座椅:“未曾多久,周某也剛到。蕭娘娘,白公子,請——”
蕭襲月也是被周宇的眼神凍了凍——這種冷漠,是一種人心的冰冷,而不是秦譽那種與生俱來的性格。“心灰意冷”,蕭襲月腦子裏一下冒出這四個字來。
白靖宇到底是書香門第養大的貴公子,有著一股綿柔的公子氣,雖然也有一種清冷,卻和周宇這種經曆太多之後的漠然不同。他,確實受了太多的異樣目光,和曲折。蕭襲月感覺,周宇變了許多,變得……沒有生氣。
“久仰侯爺大名,上回一見甚是匆匆,未能好好相聚暢談。今日侯爺肯百忙之間抽出時間來赴約,白某感激不盡。”白靖宇說話十分客氣,舉止有一股前大學士白承業的儒雅風範。
周宇卻未抬眼皮,自斟了一杯酒。“凡人而已,讓出身富貴的前大學士之獨子這般看重,真是周某的榮幸!”
這話,怎麼聽著有點兒……諷刺和自嘲?蕭襲月忽然覺得周宇對白靖宇話中有些別樣的刺兒。他不是會故意與人找碴的人啊……
白靖宇略有些尷尬,蕭襲月忙打圓場,幸好周宇還算是給她麵子,說話都客客氣氣的,顧得很周全。白靖宇也插進來談了一番。周宇沒再刁難。
蕭襲月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天龍峽上見周宇時,他懷裏抱著隻小白狐。“侯爺那隻白狐而今當是長大了,不知何時能再得一見?”蕭襲月為下次見麵打下鋪墊,一想起方才他孑然一身站在那兒看風景,她便有些心疼他的孤單。
周宇頓了一頓,平靜敘述道:“已經死了。年初的時候。”
“……啊,那,實在有些可惜了。”本來寵物死了也不算太大的事,可是蕭襲月看見了他一閃而逝的黯然。一個孤身之人養寵物,多半是種寄托。可是這唯一陪在他身側的東西,也不在。
“方才來的路上,我倒是看見了有一小販在賣狐狸,雖然是棕色的,不如白狐好看,但也是十分可愛。若侯爺喜歡,也可以再買一隻。”白靖宇提議道。
蕭襲月忙應聲:“對,再買一隻未嚐不可。咱們還是快些去看看,免得被人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