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能掩蓋汙穢,卻並不能裝飾出一片平靜純潔的世界。郡王秦宏府上哭嚎聲震天,伴著婦孺的淒厲慘叫,以及差兵無情的刀劍。
“宏郡王勾結燕羽會,意圖謀反,人證物證俱在。陛下有旨,立斬無赦!”
血,浸透了滿院的白雪,如同紅梅落了一地。
秦宏眼真真的看著自己的妻兒被斬殺,卻無能為力,自己也被人從背後一劍刺穿的胸腹,倒在雪地裏,熱血熔化一片白雪,分不清血水與雪水。
秦宏如同冤鬼一般盯著那道黃的聖旨,張口血流如注,罵道——“皇上……竟這般心狠手辣……枉顧手足之情,橫加……汙蔑……”
又是一劍紮在他背上。
“汙蔑聖上,罪加一等!”
宏郡王以謀反之罪,先斬後奏!此事轟動朝野,說轟動,卻也不盡然轟動,因為嘛,此事不宜多提——上頭策謀之人,不許。
宏郡王是暗裏歸順平津王秦譽的,此番宏郡王府的悲慘下場,不是殺雞儆猴,是什麼?
陳太後這一招,真是狠辣至極!以燕羽會之名,治了秦宏之罪,必然還會往上牽扯,似乎意指秦譽的目的。
懿寧宮裏還是如同往常,熏煙繚繞,光線也不甚明亮。陳太後一襲淺色打底的錦衣,上頭一枝深棕色絲線刺繡的紅梅花,從下衣擺處一直蜿蜒到腰際。那鮮紅的紅梅花瓣落在素色的白底錦衣上,如同宏郡王府上那點點落在雪地上的鮮血;她腰間那一尺束腰,如同宏郡王府上女眷自縊的白綾。
“太後娘娘,您是這會兒喝茶,還是等會兒。”蓮嬤嬤小心伺候著。
陳太後手腕上帶著一對乳白色的玉鐲子,她翻看了下左右手精致的五彩長甲,玉鐲碰撞發出叮鈴的輕響聲。
“放著吧。”聲音含風華,有著舊日嫵媚。
“娘娘,咱們安插在平津王府的眼線遞來了消息,說昨兒個大早上,膠東王天才擦亮,就馬不停蹄的趕車去了平津王府,與平津王和蕭襲月兩人秘密地談了好久的話,還關著門、避著下人,不知說了些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勾結一處了。”
陳太後那一冷冷地一哼,落入唇角略深的笑紋中,並不著急似的。
“可聽見說了些什麼?”
蓮嬤嬤眉毛動了動,眼睛盡是精明,小聲道:“線人似乎聽見裏頭膠東王說了一個……一個‘朕’字!”這個字可不是旁人敢說的,饒是回稟,蓮嬤嬤提起此字也是什麼忐忑。
陳太後尾音上翹的“哦?”了一聲,確然有些意外,臉色凜了一凜。“沒想到秦壑這般著急了。哀家早懷疑他不像是表麵表現的那般全然無野心,沒想到著急成這副模樣……”
說完,陳太後又覺察出些不對來。可秦壑為何要大清早的跑到平津王府去表明謀逆野心?這,於理說不通,這二人難不成背地裏掩藏著什麼共同的秘密不成?但話又說回來,一山不容二虎,這兩個男人都是旗鼓相當的聰明人,且多年並不對盤,合作的可能性不大。再說,秦壑現在可還沒有那膽量與她撕破臉。而她,也需要利用秦壑來牽製秦譽,不然,這一個秦琰皇帝還不太聽話,那又冒出個秦譽來肆無忌憚的作亂,可有得她頭疼的。
“天牢裏,蕭華嫣如何了?”陳太後這回主動問起,蓮嬤嬤才敢回了話。自上回她收了銀子主動提起蕭華嫣之事,沒落到好不說,反而惹得陳太後動怒,此後便不敢再提。
“蕭華嫣似乎中了蕭襲月的毒,孩子,是保不住了。”
“沒用的東西!連自己的庶妹都鬥不過,哀家還指望她能做什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蓮嬤嬤本還想說蕭華嫣不知為何突然神智恍惚了,但見陳太後已經不悅,便沒再說下去。其實蕭華嫣也不是沒用,隻是奈何她那十五六歲的庶妹實在厲害。蕭襲月那雙眼睛亮得逼人,她第一眼看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