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姨,那他真的登船教訓了那王老爺?”阿君問道。
“是啊,你不知道當日他登船上來後便是二話不說,對著王老爺和他的家仆就是一頓揍啊,當時我可是嚇壞了。”
“這人好生魯莽啊,人家王老爺不也是沒有招惹他嘛,他怎麼就出手打人家啊?”
阿君便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聽到阿君的話,芳蓮卻也沒有生氣,繼續道:
“當時我也是跟你一樣,覺得這人好生魯莽,怎得這般無理;知道滿屋子的人都被他揍了一頓之後,他才注意到了我,你是不知道,他當時看見我的時候臉居然一下就紅了。”
“那看來是將軍對蓮姨一見鍾情了?”
“應該是吧,他在我的麵前很害羞,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完全是沒了先前的那般神情;不過我卻也知道了他為什麼會揍王老爺他們了;原來啊,那王老爺拖欠員工的工資,以至那員工家裏生病的母親沒錢醫治給病死了,恰恰那員工又是將軍以前手下的弟弟,你說將軍知道這件事情後,能不能忍得住?”
“這麼看來那將軍倒是真性情,隻是,蓮姨你等了這麼久,還打算繼續等下去嗎?”
阿君的話還是將話題給引了回來,我知道阿君是想要讓我開口。
“我又還能怎麼辦了,自從心裏住了他這人後,我再也是容不下其他人了;阿君,我能怎麼,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
她開始哭泣起來,整個人嗚嗚地在牆角哭著。
她的聲音讓我聽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我蹲下身子,靠近她,問道:
“你等了這麼多年,就沒有想過將軍不會再回來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將軍答應了我的,他說他一定會回來,他說不管山有多高,水有多長,他一定回來的;他還讓我身著紅裝,要我在城牆下接他,這樣,他就可以一眼望到我的,他不會騙我,不會騙我的……”
我不會流淚,隻是兩眼那種澀澀的感覺讓我一陣難受;我已經聽見了身邊她們的抽泣聲。
我們不能感同身受,我們隻是會因為這段故事沒有拒絕而悲傷。
故事的開頭再美,可拒絕卻遙遙無期,誰不心疼。
“阿君,你知道嘛,蓮姨穿了好漂亮的衣服;蓮姨就要在這裏等將軍回來,等將軍來接我;我不求將軍可以娶我,我隻想在將軍身邊為他撫琴唱戲,你說將軍會願意嗎?”
“會的,將軍一定會的……”阿君的聲音已經很小,她想控製自己那哽咽的語氣,可是,她怎麼能控製得住了?
“可蓮姨已經老了,蓮姨等不了將軍多久了;將軍,你還要讓蓮兒等你多久啊,蓮兒好累,好累啊……”
將軍已經死了,我多想就這麼痛苦地告訴蓮姨,可每次這話到了嘴邊卻有怎麼也說不出口。
寒夜的風呼呼刮過,像是離人在訴說著無限的哀怨……
“有些話我說不出口,可是,有個人托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他說這一生能夠遇見你,怕是耗費了一生的運氣,所以他沒有運氣在與你廝守下去了。”
“這……將軍……”
芳蓮還是認出了這殘袍,我想這殘袍拿出來的時候,我想要說的話,她都已經明白了。
隻是,接下來她要如何麵對,我不知道。
有些現實是很血淋淋的,所以很多人不願意去麵對那個現實,哪怕在他們的心裏,已經知道現實是什麼模樣。
芳蓮知道,可是她不想知道;她以為一日沒有見到,便會多一日的希望。
可是這希望不過是她心裏麵為安慰自己而燃起來的,想要撲滅,很簡單,卻也很殘忍。
可人不能總活在幻想的世界裏,那裏很美,可那裏不真實,雖然真是有時候便是要將人的皮肉給剝開,可我們也得接受。
她哭了,哭聲在風中傳了多遠沒有人知道,她握住那殘破,心裏的最後一抹希望也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突然,她站了起來。
“將軍,你說要等你回來後與你舞一曲,做你戰勝而歸的賀禮;今日蓮兒便滿足你的要求,隻是將軍,你要看仔細了。”
我還是張開了眼睛,這番場景,我想看看至情的人究竟可以有多深。
褪去那殘破長袍,她裏麵的確是一襲鮮豔紅衣,紅衣若血。
她舞動長袖,長袖卷風而起,曼妙身姿在這風中飛舞,便似被天地拋棄的雪花,即將融化。
我知道,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去意。
留嗎?
不留,她的心事已了,留下又能如何?
歌聲漸起,婉轉間悲涼似水,她長袖飄飄,目光所及遠方,卻是再也沒有那一身戎裝,策馬回頭的男子。
故事終,答案卻不盡人意。
人固有情,可天卻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