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不能經常來府裏了,娘要照顧好自己,我現在已經不是梁家的女兒了,您連女兒也沒有了,在這府裏更難以站住腳,如果爹還肯疼您,母憑子貴,您就設法再生個孩子,隻要您過得好,我在外頭也放心。”
一想起她為我做的各種點心,熬得眼睛都紅了,還在油燈下為我做著四季衣裳,後來有了風兒,又整日為風兒忙碌,她又是如此弱不禁風,一瞬間有千言萬語要囑咐,看著她,竟一時凝噎。
知蕾趁著夫人午休回到正廳,急得掉下淚來,“三姐,我不相信你是她們說的那種人,這其中一定會有誤會,唉,我們身為弱女子,現在陳府和梁府都不能容你,你要去哪裏呢?”我一直覺得知蕾是那種天性純良之人,總不至於牆倒眾人推。
“沒事的,三姐會照顧好自己,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有時間的話,多幫三姐陪陪姨娘,好嗎?”
她自然點頭答應,緊接著拿出一個精致的荷包,“三姐,我平時也沒什麼銀兩,這還是我娘給我的,我攢了一些,雖然不多,但是三姐一定要收下,緊急時可以拿來周轉。”她硬塞到我手裏的東西讓我覺得很沉重,但無論多麼顛沛,也不該要自己妹妹的這點錢,於是推了過去,“你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要用銀子的地方,怎可都給我呢?”
知蕾哭得更凶,“三姐,雖然你被母親暫時趕出了梁府,但從小到大,你總是給我好多我想要的玩意,在這府裏,我和你最是親近,我知道你有恨意,但如果你連我的東西都不要,那你走了之後,我又豈能安心呢?”聽她這樣誠懇地說,隻好叫錦秋細心收了起來。
錦秋恰巧找到這裏,我深深地看了姨娘一眼,不忍心讓她再保守這份離別的煎熬,更何況再拖延下去,夫人那邊的人肯定要將趕我出府,那會更沒有顏麵,於是叫錦秋扶了我,“錦秋,我們走,現在就走。”
身子就像踩在棉花上,努力強撐著,加快腳步向大門口走去。
跟在後麵的姨娘被知蕾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我的後麵,越想追上我越是無濟於事,隻能一聲聲低低哀歎著“知心,知心!你身子還沒好利索,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你,你回頭再看娘一眼啊。”我怎麼會聽不到她的呼喚?多想,多想再回頭看看她,但看了這一眼,還能再看下一眼嗎?愈加狠心地向前走著,徑直跨過那道高高的門檻。
門口守衛的人語氣冰冷地生硬攔住了想要跟出來的姨娘,見他們這樣,我更是加快了步子走下台階,隻聽到又一扇厚重的門在我身後緩緩關上。
閉上眼,側耳還能聽到姨娘的頭使勁撞在門上發出“砰砰”沉悶的聲響,“知心,不要走!”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從門縫中傳出來。“三姐!”知蕾聽到姨娘這樣,也跟著哭了起來。
仰起頭將眼淚吞下去,“娘,知蕾,你們快回屋去,女兒這就走了。”
終於離梁家越來越遠,姨娘和知蕾的聲音也徹底聽不到了,我和錦秋走著走著,逐漸融入了這京城之中少數的富貴宅院之外,更多的平民的潮流之中。
潑天的富貴,從來都隻是降臨在少數人身上的,就像現在曾經出門總是以馬車代步,曾經錦衣玉食,曾經家仆成群相擁著,曾經那樣風光如我,眼下隻穿著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素衣,身後跟著錦秋拿著知蕾的一點私房錢,就這樣徒步走在喧鬧的街道上,雖然在陳府的時候身心俱損,但在梁府的這幾天,姨娘將所有的銀兩拿出來補貼我養身的用藥,才勉強保住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