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過大門門檻時,不僅回頭看看陳府的牌匾才是前不久剛換了的,比之之前確實氣派了不少,又想起六年前,我風光無限地嫁入陳府,那一天陳府的熱鬧喧嘩至今還回蕩在耳邊,這六年的每一天都在腦海中回旋地播放著。
然而一座再豪華的府邸,如若沒有一份可以歸宿的情感,沒有一個愛著信任著你的人,那它終究隻是一座冰涼的監牢。罷了罷了,一切都是過眼雲煙,都是我自作多情罷了,是該和這裏的一切告別了。
看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再也沒有眷戀地轉身離開。隻走了一小步,就聽得身後一身嬌滴滴的“小姐”,不想回頭卻忍不住回頭再去看一看她那較好的麵容下蛇蠍般的心腸,估計事到如今,也隻有她還有閑情逸致來送我。
“夏姨娘,這身蘇錦很適合你,這樣鮮亮的顏色,這樣好的年齡。”將碎發攏到耳後,輕蔑地看著她。
留了燕兒站在原地,她款款走到我的前麵來,“無論是蘇錦還是蜀錦,總之以後這府裏的所有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都和你梁知心無關了,你現在的心情如何?侯爺大人有大量,竟許你帶走自己想要的東西,你怎麼連個包袱都沒有帶出來?難道不怕自己出了這道門會後悔嗎?”
我不怒反而笑起來,“錦衣玉食隻適合夏姨娘這樣膚淺的人,我在陳府生活這幾年,侯爺和老夫人賞了我不少好東西,你盡可以求了侯爺賞給你裝點你這虛偽的麵龐,隻可惜,沒有一點內涵,我看你能在侯爺身邊站幾年,就靠你的苦肉計?哼!我估計用不了多久,你就會黔驢技窮。”
“小姐說的是,我在小姐眼裏本就是響當當的窮人,沒用過好東西,就連第一晚伺候侯爺還要穿戴小姐施舍的衣服首飾,可是那又怎麼樣,我是窮怕了,但現在,這一切都可以歸我,你呢?被趕出陳府之後,死心做一隻無魂鬼吧!”她仰起頭又嗤笑出聲,“對了,侯爺沒有給你休書,也不向朝廷上報褫奪你的封號,如若你哪天死在了外麵,侯爺連知道都不知道,你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從未灌過你什麼紅花,你怎麼會不孕?”緊緊皺了眉頭看向她。
她用帕子捂了嘴,隱去那絲輕蔑,“有失才有得,先舍了然後才有得,小姐比我聰明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壓倒眉姨娘那種外強中幹的家夥容易,要想壓倒你,不先自損一下怎麼會讓侯爺徹底失了對你的喜歡?”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我眼瞧著你隻覺得惡心。”說罷轉身和錦秋離開。
身後的人奸笑著說了一聲“小姐慢走,奴婢就送到這裏了”,說完伸出手人使勁推了我一把,錦秋一時沒扶住,我整個人就順著台階滾了下去,隻聽得錦秋驚呼著跑上前扶起我,剛才那一下是頭先著地,因而額頭上增了一道傷口子,立馬就血流不止,錦秋拿了帕子幫我包住傷口,模糊的視線中,隻看到陳府那兩扇厚重的朱色油漆塗抹了一層又一層的大門緩緩地合上門扇,徹底將我和陳府隔離開來。
此刻的我覺得渾身累極了,疲倦地閉上眼,就這樣,就這樣,先暫且在陳府門口落魄一會,雙腿還是疼,實在站不起來。
錦秋見我這樣,也不催我立即走,隻是用力抱了我,倚靠在陳府門口的石獅子上,任由天空又洋洋灑灑下起雨來,小腹似乎被石頭墜著那樣疼,縱然如此,也沒有心裏疼!
大雨滴打在沒有施粉的臉上,卻沒有了昨晚的冷,反而雙腿之間感到汩汩湧動著一股暖流。
“夫人!夫人!你怎麼流血了?好多血,是見,見紅了!”錦秋使勁搖醒半昏迷的我,驚得說話時牙齒打顫,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情嗎?肯定沒有,沒有血色的嘴唇緩緩向上牽起一個弧度,“沒關係,錦秋,沒關係,現在都這樣了,不生他的孩子也好,生下了也隻是徒增怨氣。”
下體一時傳來的溫度錯覺,那是我身體的熱度在流失。
什麼時候又有了他的孩子呢?是他回來之後那樣久別重逢的歡愉,還是前段時間晉封那幾天的瘋狂?那時候兩具交纏的肉體,靈魂是否已經漸行漸遠?嗬,這孩子,我和他的孩子,這孩子生下了也不會幸福,反而會怨懟我們做父母的,沒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就像現在的風兒一樣,風兒,想起他沒有娘親的陪伴,我的心就像別撕裂了一樣。
費力地低頭看著我躺過的地方正流出一灘血水,被雨水稀釋後變成可怖的淡粉色,那是一個小生命在不可阻擋地流逝,而我這個為娘的卻無能為力,我再也留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