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夏姨娘的房裏,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藥味,錦秋打起簾子,看到的是陳諾懷裏抱著的哀哀哭泣的夏姨娘,地上零散著被打碎的瓷片,夏姨娘小臉蒼白,手腕上纏了層層疊疊的紗布,但仍有鮮紅的血珠不斷滲出。陳諾探探她的額頭,臉上一變,略帶責備地看著懷裏的人,“怎麼燒成這樣?我不來,就不會自己請個大夫嗎?”
夏姨娘咬了咬幹澀的嘴唇,發出的聲音帶著哭腔,“妾身以為侯爺再也不會來了,燕兒去請了,但是侯爺還是沒有來。”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抬起冷冷的眼看我,“這兒暫時不需要你來操持,你先回去。”操持?陳諾是真的把我當管家的工具了嗎?
幾乎站立不住,“我不知道夏姨娘她病得這麼厲害,還請侯爺原諒我。”低頭的刹那,隻覺得倍加心酸,這個場景何等熟悉,我是他的妻子,但每逢這種時候,他什麼時候好好看一看我眼裏的心碎,他什麼時候,能替我想想?從來都是將我往外推,推出萬丈之外。
“侯爺不要這樣說夫人,都是我的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夏姨娘在懷裏不住地顫抖,站在一旁的燕兒捂了嘴哭出聲來,“我們姨娘這是燒糊塗了。”她這一句話恰好消磨盡了陳諾對我的耐心,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隻是低沉吼出兩個字——“出去!”
錦秋推了推我,示意我們先回屋去,我卻無畏地跪在地上,“夫妻這麼多年,難道我在侯爺心目之中就是一個女管家嗎?侯爺這樣分明是怨恨我了,那侯爺願意看到我的委屈,我的悲傷嗎?”頓了頓繼續梗著脖子,“妾身還記得,當時她明夏就是發著高燒跪在地上,求我將她留在侯爺身邊的,這麼多年了,她想得到的東西都是用這種手段得到的,侯爺難道看不清嗎?”
我知道此刻的我失態了,將在梁府出嫁前,夫人教我的所有禮儀都拋之腦後,正是這樣才容易讓別人抓到把柄,但此時都顧不上了,“侯爺要偏愛一個妾,我無話可說,但對這種慣會做戲的人,千萬不要讓她離間了侯爺和我的關係啊!”我每說一句,陳諾的臉就陰沉一分,而我的心也隨著下墜。
“梁知心,用破碎的瓷片割腕會留下深深的痕跡,你知道嗎?這不是你給她留的第一個傷疤了,當她找到我的時候,臉高高地鼓起來,又紅又腫,難道不是你的傑作?”震驚地瞪大眼睛,“我臨走之前囑咐你用心照顧每個人,你怎麼就容不下她?她是被你逼得沒辦法了,才走的!”
夏姨娘痛苦地搖著頭,“侯爺不要說了,都是妾身不好,惹夫人生氣了,夫人才略加懲戒的,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的臉已經好了啊。”陳諾隻是將她的手反握在手心裏,示意她安靜躺著,“明夏一直說你對家裏用心,求我不要生你的氣,這次回來,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沒想到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善妒的悍婦!”
“如果我真如她說得那麼不堪,我當時何必將她留給侯爺做姨娘?”
“什麼原因你自己心裏清楚!”陳諾不屑地瞟了我一眼,“你就跟你那多心的姐姐一樣,自己都病成那樣了,還害怕別人家女兒奪了你們梁家女兒正室的位置,真是可笑。”
真是好的很,借著這件事,他陳諾將自己對我們梁家所有的不滿都說了出來,我隻覺得自己心痛得快要窒息,“好,長姐,還有我,嫁進你們陳家就是錯誤,是我們高攀你們陳家,就她明夏嫁給你,是真心愛你。”
再不想去看陳諾和夏姨娘此時相偎在一起的刺人情景,再也不想去看陳諾那張曾經對我那麼溫柔笑著的臉,隻覺得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夫人正在坐月子,偶然發現了我愛慕侯爺的秘密,那段時間她又不能隨時時時陪伴侯爺,害怕玲姨娘和眉姨娘奪了寵愛去,才抬我為姨娘的。可憐我隻是一個奴婢,隻能為人所利用。”
突然想起慧冬出嫁那一天,她跟我說一定要小心夏姨娘,那時候我還不以為然,總覺得我和她之間有情分所在,總不至於走到那一步,但走著走著,沒想到走到今天這樣撕破臉的地步。
狠狠地瞪著她,恨不得在她那故作孱弱的身子上剜出一個洞來,我怎麼就沒有看出她是這樣一隻白眼狼來。夏姨娘看我這樣看著她,似是嚇壞了,從陳諾的懷裏掙紮出來,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侯爺,我跟了侯爺這麼多年,多想有一個孩子,可是,都是她!在我嫁給侯爺的三天後,就命人給我灌了紅花,那麼苦的藥,苦得我以後的生活沒有了任何盼頭。”夏姨娘膝行到我麵前,“夫人,姐姐,在我心目中,你早就是我的姐姐,可是,你明知道剛開始侯爺對我沒有感情,不願意到我屋裏來,但你怎麼忍心,斷了我的後路?”
一把推開她膩膩的手,“我沒有!你胡說些什麼!”錦秋嚇得跟著跪在地上,此時的夏姨娘紅了眼睛哭訴著,就像是發瘋反噬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