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俞梓欣醒了過來,她半靠在病床上,外邊正下著大雨,雖然天氣悶熱,但她卻覺得寒徹入骨,雨點啪啪的拍打著鋁製窗戶,一股難以忍受的失落和傷心包圍著她。
護士進來收拾東西,她看著發呆地俞梓欣,不敢打聲招呼,隻是輕輕的收好東西就走了,她害怕自己打擾到俞梓欣,讓這個丫頭再嚎啕大哭起來。就好像平靜的水麵,輕輕一點,便泛起圈圈波浪。
中午和下午的飯菜俞梓欣一口也沒有動,除了悶頭睡覺和發呆,一句話也不說,不管護士怎麼勸她吃飯,她還是一聲不吭,或者說一點也聽不進去,隻有腦海裏反複的出現這那些曾今與她共度難關的人們,但現在他們都死了。
護士生怕俞梓欣再這樣絕食下去出問題,於是就直接彙報了團長,她覺得馬團長是這裏最有權威的人,也應該能勸得動俞梓欣。
晚上,馬向東來到了她的病房,找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
“我已經把u盤上交了總指揮部,總指揮部會在第一時間把u盤送到國家疾控中心的。”
......
見俞梓欣沒有反應,他把凳子往前拉了拉,接著說:
“給家裏人打個電話吧。”
這會兒她才緩緩的轉過頭,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連續的傷痛差點讓她忘記自己還有父母親。
他順手掏出了手機,“武漢的信號塔沒了,但是其他地區的還有,勉強可以用。”
俞梓欣顫抖著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喂,您好,請問您是?”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但卻聽起來十分憔悴。
“媽!”
俞梓欣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水,抱著手機痛苦起來,眼淚如今天的大雨一般落下。
“小俞?小俞是你嗎!?”俞梓欣的媽媽驚奇的叫起來,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俞梓欣點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哭泣打亂了她的心率和呼吸。
“是,我是小俞,我是您的女兒小俞”她哽咽著說道。
“你一星期到底去哪了啊!一個電話也不會,你可把咱倆都急壞了。”
母女分離幾個月,最近又了無音訊,俞梓欣的媽媽抱著手機癱坐在了地上也哭了起來。多天壓抑的焦急這會兒終於發泄了出來,她趕緊招呼了俞梓欣他爸過來,老倆口圍著電話激動不已。
“小俞你還...好嗎?你在哪?這幾...天了都...不給家裏人...打電話,到底出...了啥事...啊,看新聞說那邊...有了瘟疫,部隊都去了,我和你...爸前幾天去...武漢看你,但部...隊死活不肯讓我們進武漢,說是裏...邊很危險,我還以為你......”她媽媽再也說不下去,把電話給了她爸,坐在一旁抹眼淚。
俞梓欣拿著手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人在情緒過度起伏的情況下就會失去語言和行為能力,但此時此刻也無所謂能不能說話,聽著母親的聲音就是對她最好的安撫。
“小俞你在哪裏?”她父親接過電話,雖然他也紅著眼圈,但作為一個把女兒培養成高材生的父親,他的情緒更穩定一些。
“我在部...隊,爸。”她覺得還能叫他父親一聲“爸”是一件比北京三環擁有一套房還奢侈的事情。
“一切都還好把?”
“嗯...”俞梓欣抹著眼淚點頭說。
“你啥時...候回來啊小俞,咱們想你...新聞上說武漢學校工廠都停業了。”
“過幾天就回來。”她不敢說自己在臨時醫院,雖然是點輕傷,但要是她母親知道了,明天準飛到武不可。
“好,早點回來讓你媽給做你最喜歡吃的八寶粥。”
“奶奶...奶奶怎麼樣?她老人家...的關節炎好些了嗎?”俞梓欣想起了家裏的太多事,自己貼滿明星海報的臥室,還有陪伴自己多年的狗狗可可,喜歡下棋的爺爺和嘮嘮叨叨的奶奶。
“都好,都好,之前請了個老中醫,一直在給她治療,她說比以前方便很多,就是這幾天聯係不到你,她氣色不好。”
“你告訴奶奶我都好,別總是上火,容易生病,我很快就回來...”她爸聽道這裏,一時間也老淚縱橫,語塞了起來。
......
電話打了整整半小時。俞梓欣和父母聊了很多,從父親嘴裏俞梓欣也了解到,武漢的瘟疫弄得外邊人心惶惶,許多人都跑到外地去避難,有人說什麼世界末日,僵屍來了的。隔壁劉老漢都回鄉下去了。好多地方都發生了大規模遊行示威,十分反對政府對瘟疫的處理方式,但政府都沒有正麵回應過等等。
俞梓欣掛斷電話,把頭埋進了懷抱了,被無邊的孤寂感包圍,這麼多天以來經曆的一切已經超過了一個女孩能接受的極限,她需要一些依靠和些許關懷,而對她來說家無疑就是最大的慰藉,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媽媽身邊,遠離瘟疫,遠離這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