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溫莞清立馬笑著道:“沒什麼,沒什麼,我說喝酒!喝酒!”說罷便拿起桌上的酒杯,顏令殊望著她拿著酒杯一飲而盡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
顏令殊看了眼自己身旁臉色慘白的李獻,笑了笑道
“你今日還真是色令智昏啊!都吐成了這副模樣,還要送她回去做什麼?我與莞清難不成會拐了她賣去給別人做媳婦兒去?”
李獻連忙擺著手道
“晚生不是這個意思,晚生隻是……不放心……不是,我……”
顏令殊看著他結結巴巴的樣子,笑著道
“你啊!從前多聰敏的一個人,沒想到也有如今這種時候。”
李獻紅著臉,小聲道
“晚生也是,關心則亂”
顏令殊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前頭蹦蹦跳跳的兩個丫頭,淡淡說道
“少年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一時之間為情亂了心性也是常事。隻是凡事還是小心為上!這丫頭與你機緣雖深,但是你心裏對她也應當要有個數,萬不可一見女娃娃撒撒嬌、流流淚,就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李獻聽了也點著頭回
“是,閣老教訓的是,與她的事情我會細細籌措的。”
顏令殊點了點頭,看著皂靴才在雪地裏的腳印,臉色沉了下來緩緩說道
“我托你辦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李獻看了顏令殊一眼,複又轉回了視線,小聲說道
“尚且隻見須眉,摸不出眉骨。”
顏令殊點點頭,看向遠處正握著雪團和段沫打鬧的溫莞清,道
“這件事牽涉甚廣,也不必著急,一步步的來,隻要不打草驚蛇就好。”
李獻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淡淡道
“父親說定然與瓦剌相關,我從花草入手去查也隻查到個皮毛,斷腸花草的盛產之地雖然不是很多,可是那樣多的買家細細查下來實在是十分繁瑣的事情。”
顏令殊搖了搖頭,淡淡道
“雖然繁瑣卻是最直接的辦法,你隻需記住一定是個大買家。當然了,此人在暗處,查起來確實是不容易,隻能勞你多上心,畢竟這事兒事關性命,一絲絲都是不敢放鬆的。”
李獻看著他點頭道
“您放心,莞莞從小同我一起長大,這件事就是您不來找我,我也是要辦的。”
顏令殊轉過頭看著他,淡淡笑道
“多謝了。”
“哪裏的話。”
顏令殊也不再說這件事,隻是笑了笑,又問道
“你如今也不在朝中任職,但若想娶段家的女兒,總還是要謀個差事的。段沫的父親大小也是個鹽政,若你沒有個一官半職在身,隻怕想要娶進門也不那容易。”
李獻皺了皺眉頭,看著遠處的她,道
“朝堂之上,波譎雲詭,我自小修佛參道,有些事實在是無能為力。”
顏令殊握著拳抬手嗬了口氣,淡淡說道
“以你的聰慧心性與出身,有些事情其實是易如反掌的。你不願做,我能理解。隻是段承不是我,他作為父親就段沫那麼一個女兒,自然將她看的比什麼都重。你若沒個一官半職傍身,段沫將來跟著你是行醫施粥還是飲情則飽?再者說了,你爹是你爹,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雖都姓李,但終究是不同的。功名前程你可以不要,他未必不看重。”
李獻歎了口氣,有些譏笑的說道
“是啊!紅塵事千頭萬縷,哪一樁都不是等閑,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得啊!”
顏令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
“堂堂七尺男兒,身上自然是要擔得起責任二字。富貴榮華都且不說,可你總歸要是為夫人著想的。你若是想通了,同我說一聲,我在翰林院給你留個位置,良攸現下正在俢書,醫典方麵正缺人才。”
“謝閣老抬愛。”
顏令殊看著他淡淡道
“麵子都是自己掙來的,我能有今天也是如此,你我一輩若沒了恩蔭再說話,你看看響還是不響。我是過來人,這份苦、這份恥我都受過了,隻是希望你們這些後生不要重蹈覆轍。”
李獻看著點點頭,緩緩說道
“晚生心裏明白,原先倒是也不在乎的。隻是要娶親了,便真是不一樣了,千般萬般的就隻怕她不好。”
顏令殊看著他專注的眼神,倒不禁笑了
“你還真是一見鍾情,一往情深啊!”
李獻聽了此話也笑著道
“說來不怕閣老笑話,我打小是在胭脂堆裏長大的,家中姐姐也都慣著我這個弟弟,後來去了佛寺和師傅學道參禪,清修了幾年回來後話倒是越來越多了。隻是話雖多,終究是找不到一個能說話的人。可今日遇見了她卻覺得心裏不那麼一樣,雖是初初見她都不知她姓甚名誰,但隻覺得她率真,率真的都有些缺心眼了。”
顏令殊聽了這話挑了挑眉,笑著道
“她是江南望族的出身,又是家中獨女,自然不同於京城裏這些一板一眼的大家閨秀了,你見著她、喜歡她我也不覺得意外。她與你也算登對,若是能同心同德,倒更是難得。”
李獻笑了笑,淡然說道
“實也說不出什麼,隻是覺得她與旁的人都不一樣。”
“那就是了,這份不一樣在你心裏就是情愛。”
溫莞清帶著段沫回了家一一拜見了各位長輩後,便牽著她去了疏桐別院。哪知道還沒坐下,熙熙便走了進來,行禮後方才說道
“小姐,表小姐,世錦少爺來了。”
段世錦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倒著茶淡淡說道
“大約是來給我送東西的吧!莞表姐,他待會要是來了你可要好好幫我擋一擋,段世錦成天和我爹一個樣,就知道在我麵前叨叨叨的。”
溫莞清戳了戳她的頭道:“你啊!你要是不惹事,你爹怎麼會說你啊?”
段沫趴在桌子上道:“才不是,我爹非逼著我嫁人。”
溫莞清轉過頭看向她,如此看來顏令殊還真是老奸巨猾,竟然真讓他猜出了個八九不離十的,溫莞清撐著頭剛想問她話
段世錦便走了進來,段世錦看著溫莞清的背影卻覺得有些恍然如世的感覺,上次見她應當還是許多年前了,久到有些記不清了。
溫莞清那時候長得好看又惹人疼愛,隻是養在舅舅家沒有爹娘的拂照終究是不一樣的,她那時候也不怎麼愛說話,完全不似現在這副伶牙俐齒的樣子。
段世錦還記得那時幾個同輩的小郎君見她可愛總想同她一起玩,她卻連話都不肯說,每每到後來她都是要哭一場的。段承知道了總是要嗬斥他們一番,久而久之的那幾個叔伯家的小郎君便都對溫莞清懷了怨恨之心,因而莞清明裏暗裏的在段家的日子也就不那麼好過了。
段世錦自幼就過繼在了段承名下,雖是入了段承一房,可總歸也是不如在本家那麼放得開。段世錦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樹上,也不知被誰給騙了上去,可卻下不來,坐在樹上哭的那叫一個傷心。段世錦費了好些勁兒才爬上了樹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下來,段世錦到現在都記得他因為溫莞清哭得厲害便沒走,陪著她坐了許久,以至於誤了晚課挨了先生的竹板。
從那以後溫莞清總願意躲在他的身後,現下想來溫莞清一直都是個缺少安全感的孩子,隻要對她那麼一點點的好,她便以為別人是付出了千倍萬倍的真心實意了。
其實無非一個“傻”字罷了!
段沫看著段世錦出神的樣子,便喊道
“哥,你想什麼呢?”
段世錦聽了聲兒方才回過神,他走了過來衝著溫莞清點了點頭,方才說道
“你今日還記得回來?”
段沫吐了吐舌頭,梗著脖子道
“不管說什麼,我是不會嫁給巡撫大人的那個酒囊飯袋的,你看看巡撫大人肥頭大耳的,一個人還娶了七房小妾,這樣的人能教出什麼好兒子?我可不想委屈了自己,嫁了那麼個人家。”
溫莞清聽了這話,不禁細細回想起前世的段沫,似是段承死後就沒什麼消息了,聽段世錦說隻嫁了個小秀才潦草過日罷了,如今再看卻是大不一樣了。
再想來顏令殊實在是個心細的人,什麼都能先人三分知曉個遍。
段世錦坐了下來,熙熙上了茶,他點點頭微微一笑方才轉過頭看向段沫耐心的說道:“這件事爹不也還沒答應嘛!再說有娘護著你,緊張什麼?”
“才不是,爹若是不答應,那個酒囊巡撫還不知道要怎麼整我們段家。”
段世錦端起茶盞看了她一眼,笑著道
“也不枉爹娘白疼你一場,你心裏明白便好。”
溫莞清聽到這看向段沫問道
“那你與李獻?”
段沫聽了這話,臉上有些愧疚的說道
“我也是早上吃飯的時候偶然知道他的,都說李尚書家的二公子相貌、人品都是拔尖兒的,我想著興許……也未可知他就不會喜歡我。”
溫莞清歎了口氣有些不死心的問道
“那你與他的相遇,真就是……”
“是,是我買通了人故意騙他的,這件事你萬不可同他說,以他李家的名望地位方才能救我於水火之中。”
段世錦喝了口茶才說道
“李獻,此人不是個簡單之人,他怕是心裏也有些數,不願點破罷了。”段世錦看向段沫有些打趣兒的說道
“你啊!什麼時候這樣招人喜歡了?”
溫莞清卻瞪了他一眼,道
“你怎麼能仍由她胡來,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這樣的事情若是傳出去了,她以後還怎麼嫁人?”
段承抿了抿嘴唇,淡然的說道
“也不算是胡來,單是巡撫的這門親便可名正言順的拒了,再者就是李獻……李獻這個人,沫兒,你怎麼看?”
段沫撐著臉頰有些愣愣的,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覺得他就很好,對我很好。”
溫莞清點了點她的鼻子,笑著道
“你今日第一次見他,你就知道?”
段沫笑著道:“見了他的眼睛便就知道了,他待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嗯……細細說來,就恰如表姐夫看莞表姐你的眼神,嘖嘖嘖!甚是不一樣啊!”
段世錦聽了這話低了低頭,自顧自的喝著茶,溫莞清卻努著嘴看著段沫笑著道
“說你呢!別又繞到我的頭上,李獻要是知道了緣由怕是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你的,再者說了,你真的要嫁給他嗎?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段沫歎了口氣道
“我能遇見他已經是很大的幸運了,我見他對我那樣好,什麼都依著我連我的無理取鬧他都一一接受,唉……我真想同他說實話了,我不該騙他的。”
溫莞清笑了笑看著她
“你還真是動了心了,李獻哥哥是同我一起長大的,他雖是胭脂堆裏的長大的,行事作風倒也還算靠譜,你若真與他在一起也是福氣。隻是,以後若是加入了尚書府可就不比在家中了,尚書府的規矩多,李獻的娘親出身於名望貴族之家,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你可不能在這麼無法無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