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令殊拎起衣衫邊角誇過了門檻跟著劉翊走進了書房,劉翊坐在炭火旁翻著火,半天才將茶壺放了上去,淡淡道

“坐吧!”

顏令殊坐在了一旁的軟榻上看劉翊煮茶,劉翊放穩了茶壺,一邊用滾水洗茶具一邊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今日怎麼有空來了?”

顏令殊跪坐在榻上隻覺著自己像回到了讀書的時候,見他問話才反應過來,從懷裏掏出剛剛放進去的彩禮單。

“想來同您商量提親的事,這是彩禮單,我想……”

顏令殊話也沒說完,手也才剛剛抬起,劉翊卻打斷道

“此事也不急,至於彩禮隨你的心意就好,別失了麵子讓人家姑娘家難堪就成。”

顏令殊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緩緩將東西放回了原處,劉翊洗淨了杯子放在台麵上抬頭瞧了他一眼,才道

“你的病都好了?”

顏令殊低了頭笑著道

“老師說笑,哪裏有什麼病,隻是躲著罷了。”

劉翊輕笑了一聲

“你躲著人倒不避人,誰都知道你天天往溫府跑,你這是明目張膽的不想管事了?”

顏令殊伸了手拿著布擦淨了桌上的水,才道

“管不著,無論是何家同各府貪鹽引的事兒還是極風軍換將的事都是聖上下的聖旨,我哪裏管的著。”

一旁的茶水煮的翻滾起來,一邊冒著煙一邊咕嚕咕嚕的聲響惹得人心煩。劉翊看著他道

“你那麼著急向謝家下手是為了什麼?你該不會托詞是為了溫家那個丫頭,非同你心裏是有大道的人,兒女情長與國家社稷你該分的清楚。”

“天下人無論權勢再高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七情六欲再正常不過了,我一介書生即使入了閣也不過是聽聖上的旨意做事罷了!我與謝家到底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何來下手一說呢!”說罷顏令殊笑了笑,他望著炭火上翻騰的滾水便不再說話,劉翊皺了皺眉道

“聖上好不容易與燕王得來的平衡局麵,如何會自毀長城?此次是謝家,下一個又該是誰?”

顏令殊看著他略有發怒的樣子卻走了神,他望著劉翊那兩撇胡子,想著以後留了胡子也不知阿笑同莞清會不會嫌棄,劉翊看著他出神的樣子打定他是不想說了,便也沉默了下去。

直到茶壺裏的水滾的漫了出來,滾燙的水澆在燒紅的炭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顏令殊此時才回了神,伸手拿起布包裹起茶壺的把兒將茶壺提了起來放在墊子上。

劉翊望著他道

“你如今主意大了,我也不知你是在謀劃什麼。可你這心,說破天不能變了初衷。”

顏令殊笑著倒著茶,道

“老師,不是我在謀劃什麼,而是我卷進了這宦海浮沉中不得脫身,保命罷了。”

劉翊端起茶盞淡淡看了一眼,道

“非同,天底下的人沒有哪個不是為了保命而活著,隻是要對得起這顆心,別害了自己。”

顏令殊也給自己倒了杯茶說

“實非我所願,隻是這次我若不做準備,將來難免會重蹈覆轍,走上我爹的路。更何況將來,溫家與賀家便是同我綁在一根繩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得不打算,莞清便是……”

劉翊聽到這,頓了頓手放下茶盞,前傾了身體看著他

“你知道是誰幹的?”

“是惹不起的人,可如今我卻偏要先去惹他了。”

“誰?”

顏令殊搖了搖頭看著他,輕聲說道

“老師,不是我不願告訴您,隻是這事您得明哲保身。萬一,將來我栽在了刑部大牢裏,還望您替我照顧好一家老小。”

劉翊右手默默按住了矮桌看著他

“這樣困難你一定要去做嘛?”

“要做,一定要做。”

劉翊低了低頭,抿著嘴唇,半天才道

“我大抵能猜到一二了,你放心該怎麼做我心裏明白了。”

顏令殊舉起茶盞道

“學生以茶代酒,自此而後學生要護的人全都托於您了。”

劉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不要如你父親一般,不要隻一腔孤勇的往前衝,得想想你身後。”

說完放開了手,端起麵前的茶盞道

“非同,別讓我失望,也別讓你父親失望。”

顏令殊笑了笑看著劉翊慢慢說道

“我都要娶妻了,我比往日的每一刻都更想活著,老師,您放心!”

劉翊也笑了笑,方道

“過了年,我親自代你去提親。”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說罷兩人一起喝了手中的茶水,方才緩下了情緒,兩人相對而坐顏令殊望著燒紅的炭火心裏卻沒有一點底。

但願,不是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