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東流進得門來,口中說著“叩見師公”伏身便拜。
老人伸手虛托了一下,道:“站著說話吧。”
不讓自己下拜是師公的好意,項東流當然不會蠢得非要拜下去不可,就站直了身子,微微低頭,也表明了自己的尊重之意。
“你既然來了,想必弟子中有些不同尋常的事情。”老人一邊從懷裏摸出一把丹藥,遞到蹭過來的老黃狗嘴邊,一邊說。
老黃狗見到丹藥,馬上精神抖擻起來,伸出舌頭一舔,將十來枚丹藥全部裹進了嘴裏,咯咯吱吱地大嚼起來。
項東流盡管知道老黃狗的不凡,但見它一口就吃了十來枚珍貴的丹藥,也是不免腹誹。
不過腹誹歸腹誹,回話一點兒都沒耽誤:“有個叫顧奇珍的弟子,六年前修到了辟穀期巔峰,一直未能化湖成功。三天前打算將他開革出宗門,誰知他竟於昨天化湖成功了。”
老人來回摩挲著老黃狗的頭,眼中一片慈愛之意,似乎沒覺得項東流所說有多麼令人震驚,隻是淡淡地道:“有些人的修為瓶頸就是比常人難打破,沒什麼奇怪的。”
項東流又道:“更非同尋常的是,今天早上我試他修為的時候,發現他的真元非常渾厚,與白毓明相差也不多。”
白毓明是年輕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目前已是化湖期巔峰。
一個剛剛踏入化湖期的修士居然能與化湖期巔峰修士真元差不多渾厚,的確令人難以置信。
老人伸手從身邊的桶裏舀了一瓢水,遞到老黃狗嘴邊,看著它慢慢喝下,微微笑了笑:“同是化湖期,修為相差不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項東流知道這位師公見多識廣,卻不知道他竟連這麼令人震驚的事情都看得雲淡風輕,隻好將最令人震驚的事情說了出來:“弟子擔心顧奇珍修煉遇到了什麼奇事,就派人探查。結果發現他昨天申時曾離開山門,直到戌時才回來。而那段時間內,凝血宗長老劉智臣等五人曾到過山腳下,這件事您知道。”
老黃狗已將破瓢中的水喝光,老人將破瓢放回了水桶,拍了拍老黃狗的頭,示意讓它出去。
“一回到山門,顧奇珍就與其他幾名弟子發生了紛爭,在紛爭中展現出了化湖期的修為。”
老人一邊目送老黃狗不情願地走出草廬,一邊渾不在意地聽著。
項東流從懷中掏出半截鐵棍,雙手捧著,道:“當時顧奇珍用一柄普通的短劍將鐵棍削為兩截,弟子看著切口甚是光滑,絕非一般化湖期一層修士能夠做到。”
“因此弟子推測顧奇珍在下山之後遇到了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致使化湖成功,修為暴漲。”項東流見師公仍是不以為意,心中不免急躁起來:“弟子擔心他別是下山期間遇到了凝血宗的人,學到了什麼邪魔功法。”
老人渾濁的雙眼這時忽然閃出兩道精光,不過這精光一閃即沒,一直垂首低眉的項東流並沒有看到。
“你且說說今天早上試他修為的情形。”老人看來終於有了疑惑。
項東流將顧奇珍那一掌如何打來,自己又如何用山袖化解的情形詳細描述了一遍。
老人捋著胡須沉吟了一會兒,道:“東流,你的山袖雖然大有進益,但這種功法太過凝滯,不利於心性的圓融通達。我看你還是繼續修煉流雲水袖的好。”
項東流知道師公很少指點別人功法,此時得到指點,實感萬幸,當下連聲稱謝。
“顧奇珍這孩子在同門紛爭中也好,打你那一掌也好,都透著仁愛寬厚之意,這就是良知不泯啊。”老人打斷項東流的道謝:“良知不泯,這樣的弟子哪怕不能化湖也不必開革。”
項東流一愣:“修真十年不能進入化湖期,必須要開革。師公,這可是門規啊。”
老人笑了笑,橘皮一般的皮膚顯得有了些光澤:“門規也是人定的,並非一成都不能變。”
老人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項東流隻好換個話題,瞅著牆角淩亂的幾根蓍草,問:“不知大師兄的下落是否有了眉目?”
老人搖了搖頭。
項東流小心翼翼地道:“既然大師兄這麼多年都沒有音訊,二師兄代宗主的這個代字是不是可以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