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激起千層浪,堂中眾人莫不目瞪口呆。
張毅更是瞪著兩隻白多黑少的銅鈴眼問:“哪個麻夫人?可是姓馬的女人?”
沐離道:“是麻、馬夫人。”
戚氏一聽這話簡直懵了,氣咻咻地問道:“你,你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你去她那作甚,半夜三更的。”
胡管事一聽有門,這小子敢把麻夫人拋出來,必是有所倚仗,有了麻夫人這個擋箭牌,嘿嘿,看誰還能把他怎樣?於是立即出口幫襯道:“嘿嘿,這就奇了,家主半夜三更還要吃宵夜,馬夫人為何就不能叫小廝了?”
戚氏一時語塞。
張毅顯然不管這些道道,他此刻眼睛晶晶發亮,一臉猥瑣的笑,老小子早對田氏不滿,對麻夫人更是恨的咬牙切齒,這回聽說堂堂的夫人半夜三更叫小廝去房裏,昏頭昏腦的便以為能抓到什麼把柄,於是一聲斷喝:“沐離,你休要胡言亂語,她一個知書達禮的貴夫人,半夜三更叫你去幹什麼?啊,說?”
沐離不慌不忙地答道:“夫人有腿寒的毛病,一發作起來,腿疼的要命,小的幼年時跟父親學過幾天推拿術,雖然是狗肉上不了席,對夫人的腿寒卻獨有奇效,因此常被夫人喚去為她按摩。昨夜一更左右,哦,最遲不到二更,我睡的迷迷糊糊,時間有些記不真了。喜鵲來砸我房門,說夫人腿疼病又犯了,喚我去按摩。太公,您說,我不過是個低賤的小廝,夫人傳召,我敢不去嗎?所以隻好去了……”
胡管事喝道:“胡說八道!去按摩能要多長時間?我們一更末去抄你家時你人不在,等你等到四更初,你為何還沒回來?”
胡胖子一邊說,一邊悄悄朝沐離擠了下眼,沐離心領神會,胡胖子這是在給他通風報信啊,一更末去抄了他的屋子,一直待到四更末才走,嗯,明白了。
沐離胸有成竹,臉上卻顯露出一副尷尬的神色,囁嚅道:“說來慚愧,小的給夫人按摩之後,因為太困,竟然睡著了。”
張毅聞聽此言,禁不住兩眼冒光,嘿然問道:“你在她那睡著了?”
沐離道:“睡著了。”
張毅用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猥瑣地再問道:“那你是睡在地上,還是睡在別的什麼地方?”
沐離想了想,回道:“睡在床上啊,這大冷的天,睡在地上小的哪受得了?”
張毅拍案而起,大叫道:“好一個沒品沒羞的東西,憑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睡到夫人的床上,我不打死你,怎知我的手段?!”
正要喝打,沐離忙道:“太公息怒,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睡在夫人的床上?小的昨夜困倦後是睡在喜鵲床上。”
張毅愕然失神,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你怎麼不睡在她床上呢?咳咳咳……”
沐離心下笑罵道:老東西,想算計小爺,真瞎了你的狗眼。
堂上一眾人此刻也明白了張毅的心跡,知道這老兒恨麻夫人恨的牙齒癢癢,早就想尋她的晦氣了,一直沒有機會呢。這眼看著就要抓住她的把柄置她於死地了,卻是狗咬尿泡,空歡喜了一場。
胡管事暗笑之餘,默默地向沐離挑了挑大拇指。
戚氏忽而發出了一聲冷笑道:“說到底不過是你一家之言。”
張毅一聽,半晌沒明白過來,戚氏不得不心中暗罵:“老朽,老朽,真是老朽了。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請姓馬的過堂來問問呢?最好鬧他個滿城風雨,讓大家都知道知道,原來尊貴的馬夫人還有腿疼的毛病,半夜三更還須喚小廝去給自己捏腿。捏腿的小廝累了,還打發在自己貼身丫鬟的床上睡上一覺。“
想到這雞鳴侯府裏無風尚且要起三尺浪,哼哼,有了我這番鋪墊,姓馬的看你還怎麼有臉混下去,趁早滾蛋!
可惜這些話她也不能給張毅明說,心裏連罵了一頓老朽、糊塗蟲之後,戚氏斂襟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我以為還是請夫人過堂來問個明白為好。”
張毅一琢磨,這才明白過來,立即心動,正要發聲叫人。
胡管事咳嗽了一聲,正色說道:“馬夫人好歹也是客人,怎好因為這樣的事到這來,這豈是待客之道?”
戚氏駁道:“正是因為是客人,才更應該請來說個明白。若是不明不白的,隻怕府裏某些人從此又要多事了。再說了,這事弄不清楚,你要太公怎麼處置沐離?此案懸而不決,你又置沐小哥於何地呢?”
胡管事還要吵,鷂子突然咳了一聲,四周頓時一靜。張毅斜了眼自己這個族弟,目視堂下,喝道:“請馬夫人過來問個清楚。”
鷂子起身道:“此事關係重大,我看還是我親自去請才算不失禮。”
戚氏聞言心中氣餒,鷂子突然插手此事,而且明顯對麻夫人有袒護之意,如此,自己把事情鬧大,繼而借機扳倒胡管事的計劃就不得不暫時擱淺了,為了上位而得罪府中的實權人物“鷂子”,那可絕對是件得不償失的事。
約一盞茶的工夫後,鷂子就陪著麻夫人到了公義堂,丫鬟喜鵲自己搬著椅子,到了公堂上不必誰說,把椅子一放,安頓麻夫人從容落座。夫人是主子,主子有座,下人就隻能站著,戚氏頓時寒了臉,老朽驕狂的張毅胸中雖然有氣,也隻能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