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離心裏一直有個很奇怪的念頭,他覺得孫樂晚上約自己出來決鬥,並不會真的要殺死自己。至於為什麼,那種朦朦朧朧感覺,他說不清也道不明,若問他有幾成把握,他隻能搖頭苦笑,沒有,一絲一毫的把握也沒有。
但他還是相信自己的這種直覺,他雖然不算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但一旦固執起來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他就是倚仗著這種莫名其妙的直覺才謝絕了歪頭等人的勸阻,毅然而然地來到了曲水河畔赴約。
若是沒有這層憑借,你就是八抬大轎抬他,他也不會來的。
他年紀雖小,夠種和莽撞還是分的很清的。
但是這種朦朧的憑仗在桃花眼出現時就徹底崩潰了,歪頭說的不錯,這裏是她的地盤,她會找幫手來的,桃花眼是她師兄,又在她之前到來,可不就是她請來的幫手嗎。
一個桃花眼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麻煩,這是他沒有想到的。在他的履曆中,徒手格殺過一百零三匹狐狸、七十六條花皮蟒、二十三隻紅眼狼、七隻黑豹、斬過一條草風蛇,捉過一隻黃金鱉,打敗過一頭綠帽熊,卻從無戰勝過武士的經曆。
僅有一次他和一名護院武師打到兩敗俱傷,結果還是讓人家贏了自己,因此輸給他二十壺黃酒和三十斤熟肉。
何況那些護院武師的修為豈可與國王的騎士相提並論?
事後想想他其實也沒有戰勝桃花眼,桃花眼完全是被自己打敗的,如果他一開始就注意節省體力,自己又如何勝他?
詭奇的是這家夥總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終於把他自己折騰趴下了。
唉,世上還有這樣的蠢人,真是大開眼界。
孫樂竟然是位能發出劍氣的流境武者,那自己就肯定不是她的對手了。
打不過隻有跑,難道會像桃花眼那個笨蛋自己把自己累趴下?
水裏,沐離認定曲水河的水就是自己的救命之泉。
雞鳴侯是沒落貴族,但他畢竟也是貴族,他的子女從小就修習“六藝”,騎、射、駕、藝、醫、文,沒聽說過學什麼水裏功夫,想想也是,貴族們何等尊貴,誰願意跑到水裏跟泥鰍、河蟹為伍呢?
退一步說,孫樂就算勉強會點水裏功夫,那也絕不會是自己的對手,自己當年為了獵取黃泥河裏的黃金鱉,可是在水裏潛行了足足一頓飯的功夫,刀斧鉤叉地跟那貨激戰了個昏天黑地。
黃金鱉不吃人,可也不希望被人吃,這個重達六十斤的家夥,看似笨拙,實則狠著呢,它那四個爪子上的白爪尖寒森森的足足有三寸多長,比百煉鋼打造的刀子還鋒利。
抓它容易嗎?不容易,其難度等同於徒手去捕一頭黑豹!
再瞧她這幅模樣,身上厚重的甲胄,倒是與鱉殼有一拚,手中劍嘛也還鋒利,可你能像我一樣在水裏激鬥一頓飯的工夫嗎?一頓飯,你早淹死了,一盞茶不到你就趴在那不動彈啦。
有了這番計較,沐離決定跟孫樂敷衍幾招就往水裏跳,可惜孫騎士劍法太犀利,心腸太歹毒,眨眼之間自己竟是經曆了幾番生死。
好在老天助我,關鍵時刻你手軟了,那就別怪小爺不侍候了。小爺去了,後會有期。
沐離跳入水中的那一刻,孫樂整個兒呆了,沒想到這家夥竟然又故伎重演,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了,真是可恨又可氣!
但轉念孫樂又釋然了,她忽而發出了一聲自嘲的冷笑:“他本就是一個卑劣的小人,我怎能以武者之禮來看待他呢。”
想通這一節,她眯起了眼睛,沿著河岸緩步而行,冷目逡巡著水麵,一絲一毫的動靜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月光下的曲水河波光粼粼,清幽怡人,微風拂過,水麵疊疊層層淩波,除了幾條小魚偶爾露頭冒氣,水麵是異常的平靜,靜的有些令人心煩意燥。
孫樂卻不慌不急,凝眉注目,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冷笑,像一個老練的獵人,她信心滿滿,她知道狐狸藏的再緊遲早也是要露出尾巴的一刻。那一刻她將使出雷霆一擊!她暗中調息丹元,凝聚真力,準備著。
驀然,在距離岸邊約六丈遠的水麵上泛起了一絲波動,一串小水泡不引人注目地冒了出來。她的目光愈加凝深,嘴角微微挑動。她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