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城裏堂堂金國公家的廚房也隻安排在三重內,偏你多作怪弄進七重,害得小爺每天白白多損失八個燒餅,小爺無父無母掙倆錢容易嗎?
不過牢騷是牢騷,現實是現實,現實沒變之前,發完牢騷還得尊重現實。
十四歲的沐離覺得自己就是個很現實的人,天剛蒙蒙亮,他結束一夜的狩獵活動,把弓箭和斬馬劍藏在山洞裏,趁著城牆上的戍卒換崗,守衛鬆懈的空檔,沿著一條幹枯的河道來到城西北角一座破舊的涵洞前。
涵洞用青石砌成,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石壁上長滿了青苔,洞口荊棘叢生,不留神很難找到入口,涵洞裏有道鐵柵欄,鑽過這道鐵柵欄就能進入雞鳴城。
這條發端於雞冠山穿過涵洞流入城內的小河名叫黃泥河,入秋後不久河水就已經幹枯。
一個月前,沐離在涵洞裏的鐵柵欄下挖了一個洞,可供一個人爬進爬出,爬進爬出雖然費事,而且進出陰暗的涵洞還容易踩到貓狗屎。但從這兒爬進城不僅可以抄近路趕回府,還可以免去守衛衛卒的盤問,算算,還是利大於弊。
沐離是雞鳴侯的家生子,父親生前是侯府的族兵騎長,母親則是縫衣女。出身“將門”,沐離遺傳了父親好武的因子,他從小的誌向就是修煉武技成為一名武士,像父親那樣馳騁疆場,效忠主家,爭取榮譽。
父親在他三歲時就指點他武技,可惜僅僅一年後他便戰死沙場,報效了主公,母親是一個家庭婦女,不會武技,也不願他再步父親的後塵,明確宣布不願看到他再練武,沐離四歲到七歲那段時間既沒人指點武技,更沒人傳授他更加高明的功法,他快快樂樂地過了三年,直到母親在他七歲那年病逝。
父母都不在了人世,沐離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這世上過了一年,雖然冷清孤獨,但他也發現有一樁好處,自己想做的事,再無人幹涉了,於是他又重新萌發了當武士的夢想。八歲那年他拿出全部積蓄拜了一位流浪至此的柔柔族武士為師父,跟他學習武技。
他拜師前,一起玩到大的同伴勸他不要花那冤枉錢,他們認定那位英俊到極致的柔柔族年輕武士,實際上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並無絲毫真才實學,跟了他什麼也不會學到。
沐離不理睬這些忠告,柔柔族武士雖然有些喝酒,但看眼神並非奸狡無恥之輩,他冷峻的麵容固然英俊的能讓所有女人尖叫,眸子裏卻絕無一絲一毫的浮浪子弟身上的淫邪之氣。
沐離相信自己的判斷,柔柔族武士是個正派人,至於他的武技嘛,沐離想既然精明過人的家主肯花高過普通武士一倍的薪俸聘請他,能差的了嗎。
事實表明,沐離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識人之術,那位年輕的柔柔族武士,他的師父,除了英俊逼人的臉和寸步不離身的銀質酒壺,實在是個人渣中的敗類。七年來,他除了教自己一套隻能打發失眠的“火爐功”,半點有用的武技也沒有傳授自己。
“上了大當”(沐離老友鼻涕蟲語),“倒了血黴”(沐離老友歪頭語)的沐離,為了在世人麵前挽回一點點顏麵,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容易被哄騙的傻瓜,這七年的束修也沒白花,隻得私下偷藝。
偷藝的對象是侯府裏除了柔柔族武士以外的其他武士。
偷藝的竅門是給武士們當跑腿小廝,給他們打酒買肉,幫他們收拾屋子,時不時地拿出點積蓄請大夥撮一頓。
整整七年了,沐離覺得自己足足荒廢了七年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