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天上下起了雨,淅淅瀝瀝。
半輪幽月,漸被黑雲遮住,不露一絲光芒。
茂密的叢林裏,枯藤老樹,古木參天,青蘿枝蔓,四處伸延,幾根翠綠修篁,簌簌作響,亦在風雨中搖曳彷徨。
黑夜,陰沉的可怕。
“轟隆隆!”
突然,雷聲炸響,驚天動地,仿佛是神靈怒吼,夔牛咆哮,震的大地生靈惶惶不安。
雲層之中,旋即一道閃電劃過,帶來瞬間的光明。
這一息之間,照亮了山間草木,鳥獸麟蟲,還有一個人。
一個向來隱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樣貌的黑袍人。
“找到那個小子,拿到玉佩,殺了他!”
蠆尾婆的命令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刻在他的腦子裏,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
他不會問蠆尾婆為何出爾反爾,更不會對那個少年心慈手軟,他的存在,就是服從,不論做什麼事,哪怕是讓他死。
因為,他隻是一個影子。
那個人的影子。
從接受命令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他在山上四處尋找,卻始終不見那少年蹤影。
以一個孩子的腳力來說,少年下山的可能微乎其微,唯一一個解釋,就是那小子意識到危險躲了起來。
直到搜索至此,直覺告訴他,少年就在這裏!
事實上,他的直覺很準,楊衡此刻就藏在一片灌樹叢中,就像一隻被嚇到地兔子,生怕被獵人找到。
雨越下越大,雷聲也越來越響。
楊衡嘴唇有些發白,身體匍匐在地麵,徹骨地寒意讓他瑟瑟發抖。
黑袍人往前走著,走得很慢,像是在散步。
雨聲,風聲,雷聲,可在楊衡耳中,此刻隻有那人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楚長歌想必已經走得遠了,楊衡根本不會奢望,在這個風雨之夜,會有第二個人出現搭救自己。
先前雖有預料,那麵目可憎的老婆子或許會事後反悔,派人回來,可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來得這麼快。
而且,還是那個曾一聲不響將他拿住,可怕如鬼魅的黑袍人。
他出身富貴,自幼舞槍弄棒,且擅弓馬騎射,半年來又在楚長歌身邊耳濡目染,也算略有幾分武藝,可若跟黑袍人比起來,隻能說差距懸殊,猶如雲泥之別。
所以楊衡不敢出來,那黑袍人若想殺他,實在是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隨著腳步聲愈發地清晰,少年緊咬牙齒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一顆心劇烈跳動仿佛要爆炸開來。
“你還想藏到什麼時候?”
黑袍人開口了,聲音有些淡漠,就像極川之下的萬載寒石,冷的讓人心悸。
如果說絕望是這天底下最痛苦的情緒,楊衡此時已經感受到了,對方若是個索命的閻王,他頂多也就是一個小鬼,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逢此絕境,換做其他同齡之人怕是早已駭得嚎啕大哭,可他自小眼界開闊,見過許多世麵,且性子堅毅果敢,此時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左右是死,大不了一拚便是!
“果然不愧是主人的影子,本公子這般刻意隱藏行蹤,竟也瞞不過你的耳朵。”
正打算出去和黑袍人一決生死的楊衡,聽到這個聲音悚然一驚,強行壓抑住心中激動情緒,沒再敢妄動。
不曾想這荒山野嶺間,竟然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你在做什麼?是在找人嗎?還是,蠆尾婆覺得那小子非死不可,叫你回來殺他?”
那人連問了三個問題,聲音很是尖銳,有些耳熟,楊衡懸起的心又沉了下去,原來這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公孫無止。
“你又回來做什麼?”黑袍人說話依然不帶絲毫情緒。
公孫無止笑道:“婆婆怕你失手,所以讓本公子回來助你一臂之力。”
這信口胡謅的一番話,黑袍人自然不信,說道:“你的膽子很大,連主人看上的東西都敢動心思。”
公孫無止有些驚喜道:“你也認為,楚長歌給那小子的玉佩,就是那件東西?”
楊衡聽得恍然大悟,原來這二人去而複返,竟是為了楚大叔給他的那塊玉佩,不過這公孫無止看上去顯然與黑袍人不是一路,一會兒勉不了要起爭執。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楊衡覷得一絲生機,更不敢馬虎,隻待二人殺將起來,便想辦法脫身。
黑袍人道:“公孫無止,你是要背叛主人嗎?”
“怎敢,怎敢。”公孫無止嘿然笑道:“隻不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此等萬世之寶,說不得本公子也要豁上性命爭上一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