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家小姐,畢竟跪了整晚,沈毓琳的身子也不算強健,從來玉頰生嫣的俏臉此刻蒼白異常,眼眸下的烏青清晰可見。難為如此情形,沈毓琳還是跪得筆直,毫無一絲錯處讓人挑剔了去。
“小姐,哪怕吃點東西也好,您這樣會吃不消的。”
“白錦,熬了一晚上,想必你也累了,去歇著吧。”沈毓琳慢慢睜開了眼睛,難得的是眼眸清澈,仍舊黑白分明,雖憔悴卻也如潔白的茉莉花,更顯柔弱。
白錦忙搖頭:“哪有小姐跪著,做丫鬟的自去歇著的?”
“聽話,側妃醒後落霞苑的事物定然是忙不過來的,若是人手不夠,少不得要你替我多跑動,屆時才是真正辛勞。若現在不休息好,落了病可怎麼是好呢?”
前世作為劉諼,她餐風露宿,被人折辱,更從死人堆裏爬出條活路來,當中的的挫折,當中的苦難是難以言喻的,沈毓琳的身子是嬌弱,可當年鍛煉出的意誌力也是無人能夠比擬的。
“倆個都給我起來。”沈毓琳回頭,正瞧見沈劭均抬腳跨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劉媽媽:“琳兒你本就大病初愈,這樣更加是雪上加霜,難道你是要給府上添兩個病人麼?”
“爹爹!”沈毓琳泣道:“女兒心中實在不安,若非因為女兒,側妃娘娘何至於此?若是側妃不醒,女兒情願長跪不起。”
“胡鬧!”沈劭均心疼極了:“大夫在落霞苑徹夜照顧,玉燕是不會有事的,還不快起來。”
“是啊,小姐您金枝玉葉,若是真的傷了身體才是糟糕!”劉媽媽早就急的快瘋了,沈毓琳可是她當成親孫女兒的寶貝疙瘩啊,那是千百個張氏都抵不上的。
“我……”沈毓琳方說了一個字就聽見門外有人跌跌撞撞跑來,眼見是非常著急,幾乎在門上絆倒。
劉媽媽當即蹙眉:“怎麼回事?還有沒有規矩?”
來人卻是衡媽媽,她好容易將氣喘勻了,才道:“王爺恕罪,奴才那是太高興了。有好消息,側妃娘娘醒了!”
沈毓琳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冷笑,終於!麵上卻顯得欣喜異常:“爹爹,我們快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落霞苑而去,正巧看見沈玉寧飛奔著迎了出來,朝著沈劭均行了個禮:“父親!您終於回來了。”
沈劭均忙扶住她,關切道:“你娘無恙?”
“是,剛才吃了劉大夫的藥,已經睡下了,父親還是先別忙著去看娘,讓她休息才是正經。”
“劉大夫?”沈毓琳接口:“怎麼府中不是向來請的趙醫女?這劉大夫醫術到底如何?可靠否?”
衡媽媽麵色一僵,忙回道:“二小姐有所不知,趙醫女正巧出診去了。這劉大夫是近年京城最有名的大夫,醫術醫德都是有目共睹的,您看如今側妃娘娘不是無恙了嗎?”
沈毓琳舒了口氣似的拍了拍胸脯:“這真是阿彌陀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顯見老天爺都是看著的。”
她這話說的莫名讓衡媽媽心中咯噔一下,偷眼望去,卻見她不過是純然憂心自責的樣子,倒看不出別的蹊蹺,這才略放了心。
沈劭均拍了拍沈毓琳的頭:“琳兒,倒不枉你跪了整晚祠堂,現在還不快回去休息?還有寧兒也是,落霞苑這裏若是需要,爹派人來知會你們。”
兩人齊聲應了,便離開了落霞苑。沈毓琳瞧著沈玉寧回了明心院,卻轉身往沈劭均的外書房走去,邊走邊吩咐白錦道:“我記得爹爹向來愛吃五色巧果,你去廚房準備一下。”
白錦滿臉憂色:“小姐,您不歇息一下?”
“昨兒個夜審了碧意,爹那裏必然得了什麼消息,可能會有什麼線索也未可知的。”
“小姐,依奴婢看,張側妃絕不是真心救你,就怕是她布下的局,好博取王爺的信任。”
沈毓琳讚賞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可昨夜我是親眼目睹的,那刀入胸口不是假的,怕是連趙醫女都不敢保證這樣一刀下去還能不能活命。你猜張側妃有沒有這麼大的膽子,願不願意賭這樣一把?”
白錦頓時語塞。
“不過她刻意繞開了趙醫女,請了個莫名其妙的劉大夫,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就大了。況且她既然安排了碧意這個棋子,怕是有了成串的部署,搞不好就能徹底取信於爹爹,連上次下毒的事情都一筆勾銷也說不定。”頓了頓,嘴角彎了彎:“我倒是想聽聽昨夜審出了什麼樣的結果。”
沈劭均心煩意亂的捏緊了眉頭,望著成堆的公文隻覺得頭痛欲裂,這時的他,突然聽聞門外輕盈的腳步,頓時覺得煩躁異常。偏生“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反了不成,誰讓你們自作主張進來的?”他頭也不抬地斥道。
良久卻無人回答,沈劭均不耐煩地張開了眼,卻看見沈毓琳咬著下唇,眉頭輕蹙,眼神很是憂慮。一口氣頓時奇跡的消散開來,連同頭疼之症也似乎減輕了幾分:“琳兒?你不是回去歇著了?”
“女兒既憂且思,況且爹爹也徹夜未眠,實在不敢歇息。”
沈劭均的麵色柔和下來:“傻孩子,爹爹是曆經沙場的武將,怎麼是你這樣的小姑娘可以比擬的?”
“為父母分憂解勞,是為人子女應盡的責任。”說著,將手中托盤放下:“琳兒瞧著爹爹都沒用過午飯,這才去廚房端了些爹爹愛吃的五色巧果。”
沈劭均果然露出感動的神色:“琳兒,眼見你如此懂事,爹爹也放心了,總算對得起你死去的娘親。”
沈毓琳眼眸晶瑩,仿佛泫然欲泣:“說不準此次琳兒大難不死,便是娘親在天之靈了。隻是連累了側妃娘娘受此大劫。”
說起這個,沈劭均眼中迸出火星子,恨恨道:“這本不是琳兒你的錯,是那起子蠻族小人太過卑鄙!”
沈毓琳觀察著他的神色,斟酌著道:“那碧意何以要下此毒手?”
聽到這個名字,沈劭均麵色更是黑了幾分:“你如此懂事,爹也不瞞你。這碧意原來是疆北亂賊將領孔道儒下屬的女兒,自小便被送來王府做了細作。可她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卻驟然聽聞在山南關一役中孫道儒的軍隊全軍覆沒,便生了這等賊心!”
“竟有此事?”沈毓琳表現的十分驚訝:“可父親大敗孫道儒的消息早就傳回了京城,碧意多年在府中深得側妃的喜愛,對女兒下手的機會多得是,何必等到昨日壽宴?畢竟這成功率和逃脫率都太低,幾乎算得上的是在,找死。”
“她並不是第一次下手,平日裏她找了很多機會行刺與你,可玉燕她總將你保護的好好的。上次她終於找準機會給你下了碧蓮清之毒,想著順水推舟陷害到玉燕身上,卻陰差陽錯的讓你的丫頭遭了罪。幾番好事被破壞,這才策劃了這出,企圖在壽宴之上拚個魚死網破。”
“她真是喪心病狂!”沈毓琳掩口,心中卻為張側妃鼓掌又鼓掌,好個可歌可泣的劇本,好個完美的禍水東引!將她保護的好好的?怕是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吧!嘴上卻痛心疾首:“虧得女兒尚且對側妃娘娘存了疑慮,她卻對女兒情真意切,掏心掏肺,如此看來,女兒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