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寒城舊往(1 / 3)

城南明媚的斜陽透過窗戶,映照在寒緋櫻印花的屏風上,留下斑駁的舊影;四月的微風挾著潮濕的氤氳水汽,穿過白玉官道,越過重簷屋頂,好似南柯一夢。

花開幾度,煙雨沉淪。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可盡管如此,太明街上依舊熱鬧不凡,來自遊人的讚歎與欣賞之言不絕於耳,櫻州各地乃至其他州域的行者千裏迢迢的趕到寒緋城,隻為親眼目睹寒緋城這多少年來都未曾一見的盛景。

空氣裏充斥著櫻花盛開的清甜,熟悉也陌生;似不知道多少年,寒緋城的百姓都未再見過此景。

小販們逐漸吆喝起來,櫻花糕和清酒的香味兒連同吆喝聲傳遍街頭巷末;這座沉寂已久的櫻州郡城總算恢複了些許生機。

距離太明街盛開的寒緋櫻不遠處,一座若隱若現的茶樓半隱在亭台樓閣間,像是遠離了太明街的喧嘩,顯得寧靜悠遠、格格不入,可盡管如此,這裏卻是整個寒緋城最佳的賞花之地---明月軒。

明月軒乃是天下四大名郡之一的寒緋城城主宋君安接待貴賓的地方,但如今,俯仰成前度,豪傑化枯骨。明月軒經過幾番波折,於六年前宣布閉軒,不再接待除了郡主宋若曦之外的任何人,甚至包括她的父親宋君安。寒緋城百姓固然歎惋明月軒的閉軒之舉,但相比而言卻是更加擁戴寒緋城的郡主千金,那個天真、純情的女子。隻是在明月軒閉軒之後,宋若曦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的眼中,因此明月軒在六年間也未曾接待過任何人……

隻是今日除外。

今日,恰逢櫻花盛開,明月軒於清晨敞開閉塞許久的雕花木門,迎來了兩位故人。

明月軒門前,一席墨色武服的李輕愁慵懶的斜靠在樹上,著眼打量著麵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吐出叼在嘴裏的枯草伸出手道:“雁師弟已等候多時,宋城主請。”

宋君安遲暮的眼中未顯波瀾,沒有言語,甚至都沒有多看李輕愁一眼,輕輕的邁過門檻,順著吱吖作響的蜿蜒樓梯向頂層閣樓走去。

明月軒裏的字畫俱是櫻州乃至中州書法大家的名作,如今已然蒙了塵,卻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與神韻;宋君安沿著樓梯走到盡頭,便是明月軒之巔。

整個樓層偌大的空間卻隻有一張茶案附窗而立,茶案的一頭早有一人等待,那人身著白色長袍,靜謐的坐在那裏,看不清神情,隻有一杯冒著氤氳的清茶倒映出他古井無波而年輕的臉;亦如六年前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

宋君安緩步走到茶案的另一頭坐下,白雁行食指輕扣茶案,玉壺翩翩起舞。於是宋君安的麵前多了一杯茶。

白雁行隔著窗戶望向太明街上來往的遊人,思緒漸遠。

宋君安漠然的看著青年男子,六年前,因為這個人的橫空出世,致使明月軒的閉軒;也正是因為這個人,讓他的女兒宋若曦遠走寒緋,從此行蹤不明。作為一個父親,又身為寒緋城的城主,宋君安縱然無法原諒眼前這個人,卻束手無策,因為六年前那個匹馬隻輪的少年終究隻是過去,如今的白雁行早已如鴻雁展翅一般高攀不起。

時間會改變一個人,時間不僅僅改變了白雁行,也改變了宋君安。

宋君安不知白雁行此行何意,但冥冥中心底依舊存著一絲希望,或許也隻有眼前這個人,才知道他女兒究竟去了哪裏。但他卻不知如何說出口來,以他這麼多年來的城府,居然也會有難以啟齒的時候。宋君安輕輕晃動著手中的杯子,自嘲一笑。

厭倦了花開花落的輪回,白雁行思緒逐漸回歸,抿了一口清茶,呼出一口濁氣道:

“城南的櫻花開了。”

明月軒的寂靜被打破。宋君安眉目舒展開來,長舒一口氣道:

“六年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我寒緋城櫻花再盛開一次。”

“六年了麼……”白雁行皺眉,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他的思緒。“還真是六年了……”

許久,白雁行幽幽的歎了一息。

“故事再美,終究是騙人的,今年的櫻花潮遲了半月有餘,卻凋零的更快了,終究是曇花一現,再過半月,護城河要遭殃。”

宋君安輕輕偏過頭去,望向太明街的方向,隻見花開花落,紛紛揚揚的花燼隨風起舞,緩緩落下,沉浮在城內的太明湖中,隨波逐流並入護城河內。似乎並無不妥,也似乎是怪異了些許,隻是時間太過久遠,而宋君安心疾已深,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哪裏出現了異常。

白雁行望著白發橫生的宋君安,偏過頭去,一代梟雄落得如此下場,和他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