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易守昌帶人到了北倉,管事的庫監卻推三阻四,硬是不讓眾人入庫。易守昌堂堂的光祿寺正卿,哪容得他一個小小的庫監作威作福,令手下將這庫監一頓痛毆。庫監被打的哭爹喊娘,這才吐了實情。
原來白揚借著城中物價高漲,便監守自盜,偷偷將國庫中的穀糧物資拿到市麵上販賣,次數做的多了,自己都記不清賣過些什麼,這才不巧被易守昌撞個正著。庫房的賬本上雖記著庫中尚存有北地玄珠一百五十石,實際上早被賣得一斤不剩。再看偌大一個王庭北倉藥庫,賬上記得庫存滿滿,庫內卻是空空蕩蕩。
易守昌一箱的金錠換了張白條,氣得就要和白揚理論,這次卻吃了個閉門齋。回到府中,輾轉反側了一夜。想到白揚仗著朝中有國師撐腰,就敢明目張膽的偷盜國庫;自己雖拜在左相門下,卻並不受重用,如今還要為了幾方冰塊提心吊膽,生怕掉了腦袋,這官當的也是可悲之極。
越想越氣,心道反正這劫左右也是躲不過去,不如寫個奏章如實上表。這白揚好生可惡,我就將他監守自盜的罪狀也寫上。
也是易守昌命不該絕,次日早朝議事外庭,兩月沒上朝的泰和帝不知今天哪來的興致,坐在龍座上懶洋洋地打著哈欠。當朝內外兩庭分成五派勢力,分別以左相、右相、太尉、禦史大夫、國師為首,這日五派也如往常一般在朝上針鋒相對了一番,吵吵鬧鬧的亂成一團。
泰和帝聽得煩了,咳嗽了幾聲,蠟黃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潮紅。他今年不過四十三歲,隻是多年來被酒色所累,身子骨早已被掏空。疾喘了幾口氣,才道:”這些瑣事,諸卿押後再論,朕待會兒還要和幾位愛妃去遊東湖,可沒閑心聽你們嘮叨。朕兩月前說過,要在龍山建一座望月台,你們和我說需要籌備,這一晃都過了許久,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動工。“
百官幸災樂禍的將目光轉向天工局尚書陳萬民,生怕泰和帝認不清誰才是“罪魁禍首”一般。陳萬民瞟了眼左相東方承,見他閉目養神,臉上並無一絲波瀾,便按事先商議的對策回稟道:”帝上明鑒,並不是臣要故意拖延工期,這度支局一不給錢貝,二不供材料,我天工局也是難為無米之炊。
白揚哼生道:“陳尚書是想說本官故意刁難你麼。這望月台幾萬金的工程,本當由我度支局督查預算,可天工局卻是想大包大攬,既要錢物,又不準度支局插手監督,哪有這樣的道理。若是工程中有人起了私心,中飽私囊,這是算我白揚的呢,還是算陳大人的責任。”
陳萬民正要出言反駁,卻有人搶先站出來,大聲道:“白尚書,你也有臉說旁人中飽私囊,真是可笑之極。帝上,臣有一本,要參度支局尚書白揚竊盜國資,中飽私囊!”正是忍了許久的光祿寺正卿易守昌。
竊盜國資!那不就和伸手掏天子的私己錢一般!泰和帝接過奏章,匆匆的翻看了幾眼,越看到後麵越是惱怒,當看到奏章上寫道“十倉九空,實物不及賬目所載一二”的時候,氣得差點被過氣去,將奏章甩到白揚身前,恨聲道:“白愛卿,這奏章上說得,可是真的!”
白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直呼冤枉。白揚是國師的親信,馬上就有幾個派係中的大臣站出來,指責易守昌誹謗王庭重臣,求帝上治他誣陷之罪。
左相東方承想不到,在他門下原本最不被看重的易守昌不鳴則已,一鳴就打了國師那邊一個措手不及。他兩人十餘年前在立儲之事上精誠合作,然而畢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幾年為了朝堂上的政權奪勢,早就撕破了臉麵,自然不會放過這落井下石的機會,啟奏道:“庭上口說無憑,臣請帝上差禦史台、大理寺協查國庫,盤點賬目,究竟是白尚書監守自盜,還是易正卿栽贓誣陷,一查便知。”
泰和帝準奏,命大理寺少卿及兩位禦史往北倉盤查。白揚看那幾人領命出了龍山大殿,就知大勢已去,渾身的精氣神似被抽空一般,軟軟的躺坐在地上。
盤查的結果自是不言而喻。泰和帝當即召集了十九位內庭大臣,移駕聖德廳仲裁審議。此案鐵證如山,也沒什麼好辯論的,仲裁內庭以二十一票全票附議通過了天子詔:撤去原度支局尚書白揚的官職,收監風牢,清抄家產;度支局原司儲侍郎督查不力,與白揚同罪;原度支局司金侍郎升任尚書;光祿寺正卿易守昌舉罪有功,調入度支局接任司儲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