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1 雨中血戰(1 / 2)

天外黑風吹海立,朝東飛雨過江來。

朝洲荷月(注1、2)午後的雨,依舊是如此急驟,總會讓人聯想到傳說中山海元年那場滅世暴雨。天河傾瀉,想來也不過如此。

朝洲多雨霧,易滋瘟疫。

泰和10年的這場瘟禍,從桃月開始,三個月間幾乎席卷過整個朝洲。氏族和富人們早已在瘟禍開始之初,就乘鵬舟到東長城內的劍、仙、雲三流城避難去了。大霖王庭下令封鎖東長城的全部七個關卡,留下朝洲關外的二十萬人自生自滅。

…………

荊藤編織的繩子在雨水的浸泡下變得更加強韌。韓老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將繩子的一頭甩上了楠樹的樹杈,首尾打了個死結,拉了一拉,足夠結實。

韓老四顫顫巍巍的扶著繩子,站上早先墊好的石頭,將頭伸進繩圈,側頭又看了眼楠樹下微微隆起的小土包。

那裏埋著他剛滿六個月的孫子。

這世道,也許死了比活著好吧。韓老四想。

他歎了口氣,扶著繩子用力去蹬腳底的石頭,隻覺氣息一滯,人便昏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覺。

雨下的愈發大。天地灰蒙蒙的一片,更添淒涼。

“嗖!”

韓老四隻覺得身子一輕,重重的摔在地上。緊接著又是嗖嗖幾聲,左邊小腿傳來一陣劇痛,似是被什麼東西刺穿。迷迷糊糊聽見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還有人高聲的呼喝道:“李耀,你跑不掉了,還不束手就擒!”

又是一陣嗖聲,隻聽得耳邊馬嘶悲鳴,接著撲通一聲,似有一騎人馬摔在韓老四身旁不遠的泥水中。

雨幕遮日,天暗的如黑夜一般,幾庹(注3)之外的物事就看不清楚。韓老四勉力支起身體,小腿處傳來的鑽心痛楚幾乎讓他又昏厥過去。順手摸索,竟是一支箭矢貫穿腿肚。

後麵緊隨而來的追兵也不知有多少人馬,呼喝著往這邊圍過來,卻不急於靠近。遙遙有燈影晃動,似乎是不少馬上還掛著燃黑油的馬提燈。

韓老四心中害怕,剛才尋死的念頭早就被恐懼替代了。忍著疼痛奮力擰斷箭矢的首尾,連滾帶爬的躲進樟樹下的泥水之中。好在這樟樹枝葉茂盛,曆年枯枝殘葉化為樹底爛泥,十分鬆軟。韓老四刨了幾刨蓋在身上,隻露出雙眼口鼻。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借著這片刻光亮,韓老四看見離自己七八庹遠的地方,一匹鹿蜀馬身中數箭倒在地上,正不住的抽搐。馬邊上一個身著皮甲的漢子,支著一把碩大的巨劍,艱難的想從泥水中間站立起來。那漢子胸前脹鼓鼓的,似乎是綁了什麼東西。背上插著四五根箭矢,鮮血夾著雨水淌流而下,在電光的映照下,看去甚是駭人。

四周的人馬排好陣勢,借著馬提燈的微光,慢慢的圍了上來。

燈光又映照出了那位皮甲漢子的身形。隻見那漢子甚是高大,身長足有兩庹,生得虎背熊腰。漢子勉力站好身形,雙手持劍,身形微蹲,擺了個劍守的姿勢。

韓老四敲得他手中兵器,不免暗自稱奇。那是一把銼鋒巨劍,乃是王庭神佑軍所備的製式兵器,民間並不留存。老韓家數代鐵匠,八年前的瀛洲兵變,韓老四曾應征入伍,在神備軍中負責修補兵器。這其中的門道,他倒也清楚。

隻聽得一個嘶啞的聲音沉聲道:“李耀,交出叛賊的孽種,本使可饒你不死。”

“叛你親娘個熊,藏頭露尾的鳥東西,想拿韓小公子,你且先問問爺爺我手上的銼鋒劍答不答應!”被喚李耀的漢子大喝道。

“那就怪不得我了!”四周的人馬越圍越緊,在距李耀八九庹遠的位置列成一圈。借著馬提燈的燈光,韓老四看見馬上之人皆是一身黑色勁衣,黑巾蒙麵,隻露出雙眼,約有十五六騎。

有一騎人馬幾乎就是貼著韓老四的頭皮走過。韓老四都能感覺到從馬口鼻裏呼出的熱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為首那人身材精瘦,黑巾下一對鷹目甚是駭人。那人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上前,沉聲道:“主上囑咐,韓家小崽子要留活口,給我上!”

一個黑衣人大喝一聲,抽出腰間馬刀,策馬往李耀砍去。李耀身子一低,躲過馬刀,銼鋒劍一揮,劍脊狠狠的敲在馬前蹄的關節處。那馬吃痛,連人帶馬一頭栽倒。李耀身形順著劍勢又旋一圈,銼鋒劍劃出一道大弧,擊在黑衣人背上,將那人的半個身子都打陷進了泥水中。片刻之後,一趟血水翻湧上來,映紅了一片。

左右又是兩騎衝出。右手的黑衣人手持一杆長槍先至,躬身往李耀的小腹捅去。李耀將銼鋒劍往地上一插,側身躲過槍頭,兩手探出,將長槍的一端牢牢握在手中。

黑衣人心中慌亂,往回抽搶,奈何這長槍就像被一對鐵鉗夾住一般,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