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楊閣就在大堂用兩張四方桌拚在一起睡覺,這一晚他睡得挺香,還做了一個夢,在夢裏,自己成了這間旅館的掌櫃,按照二十一世紀五星級酒店的經營模式,成為了全國最大的連鎖快捷酒店的老板,開豪車、住別墅、擁美女好不快活。夢到得意時,一翻身,“哎呦!”一聲痛苦的**將楊閣喚回了冰涼的地麵。
次日清晨,楊閣在將客人們送走,整理過床鋪後,抽了點空閑,用昨晚剛得到的那十文錢,打了一斤酒和一包花生米,又來到了原蓮池書院,現在的保定普通科學館,找到了義兄傅察,說明了沒有回來住的原因,就這這一包花生米,二人就喝開了,傅察喝酒根本不行,兩口下去,臉就紅的跟猴屁股似的,話就開始多起來,先是埋怨老父母偏心,後又抱怨兄嫂陰狠,從父母親情訴說到兄弟情,楊閣攔都攔不住,一會功夫就成一灘爛泥了。楊閣好不容易將傅察扶上鋪,回來一看,就還剩下半斤多,對著瓶子狠狠地灌下一大口,楊閣眼淚揪下來了,家家有本難念得經,傅察的酒話勾起了楊閣對親人的思念,母親身體不知好些沒有?肯定沒少為自己的離家出走而擔心,四哥怎麼樣,再過下個月末就到過禮的日子了,賀家還會不會堅持要那十兩銀子……。想著這些楊閣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索性提著酒瓶,性步走在蓮池園中,幾步一口酒,不知不覺間,一壺酒已經喝完了,可是楊閣卻越喝越清醒,忽然被什麼東西絆倒在地,醉眼朦朧的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快石碑倒在路上,所以將他絆倒,爬過去一看,上麵還有字,試著讀到:“蓮池書院#(増)修講舍記,哦,原來這就是蓮池書院的碑林啊!嗝!”說完打了個酒嗝。
楊閣開始來了興致,仔細觀察著碑林上的字,試探著辯認,食指還輕輕的臨摹著。這人一專心起來,就會把旁的事都忘掉,楊閣就是這樣的狀態,甚至連酒勁都被他壓下去了。
蓮池碑林共收藏曆代碑石一百四十多方,分布在東碑廊、西碑廊、北碑廊、水東樓南以及六幢亭。兩世為人,楊閣最想做的事一直都是讀書,這種求知的欲望在這裏得到了釋放。《蓮池書院法帖》是曆代叢帖囊括六家八種的墨跡(法帖是指篆刻在石板或木板上麵的書法名家的範本),楮遂良《千字文》的清挺豐豔、顏真卿《千福碑》的壯懷激烈、懷素《自敘帖》的龍蛇飛動、米芾《虹縣詩》的超逸豪放、趙孟頫《蜀山圖歌》的嫻靜妍美。以及董其昌《雲隱山房題記》、李白《詩二首》和羅漢讚《性靈飄逸》。除法帖外,還有眾多清朝康熙、乾隆等多位皇帝的禦製碑、禦筆碑,這些名家之作讓楊閣沉迷不可自拔。直到太陽快下上時,楊閣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蓮池園,回旅館準備晚上的攬客。
自那日後,楊閣白天不論刮風下雨,城門一開就往蓮池園碑林趕,傍晚去火車站攬客,日子就這樣在忙碌中過了一個月,這天晚上陳掌櫃結了這月的工錢,楊閣領到了五兩四錢銀子,本想給陳掌櫃請兩天假,去北城門外二十裏地的梁家莊探望二姐。以前自己沒錢,去了會連累二姐被人瞧不起,說娘家無人。二姐嫁過來這麼些年,從沒有一個後人去看過,可能這也是二姐處境不好的原因之一吧。不想陳掌櫃死活不同意,上月每天都差不多四兩左右銀子進賬,這在後世可是四千多塊錢啊,陳掌櫃想想都肉痛,自然不同意,好說歹說,總算給了半天假,晚飯前必須回來。
次日一早,楊閣早早的等在城門前焦急的等待著,第一次登門代表了楊家人的臉麵,楊閣很是認真看待,一身精神筆挺的學生服,帥氣極了。城門開後,楊閣小跑著進城置辦禮品,體體麵麵的去,禮數也不可缺。
置辦好東西,楊閣很奢侈的搭了一趟順路的小馬車,馬車夫也是梁家莊人,從他的口中,楊閣獲知了二姐的一些處境。二姐在梁家過得確實不好,因為親事是梁老爺在酒桌上定下的,沒有和家裏人商議過,梁老夫人對此就有意見,後來,楊家遭了禍,二姐本該守孝三年,但為了處理父兄後事籌錢,就跟買賣東西似的二姐到了梁家,梁老夫人就更看不慣了,隻把二姐當買來的丫鬟,隔年二姐生了個女兒,再過了兩年,又生了個閨女,又恰逢梁老太爺中風癱瘓,梁老夫人心氣就更不好了,開始處處挑刺了,半年前,二姐又生了個閨女,……。
到了梁家莊,按著馬車夫的描述,我找到了二姐家,這時一個普通的北方院落,隻是房頂上整潔的青瓦昭示著這是個富裕的人家。按下心裏的複雜,整理了下衣物,上前叩門,門還沒開,就聽到裏邊一聲尖銳的叫罵聲:“你聾了,沒聽到有人敲門啊!賠錢貨!”
門後先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吱!”一聲刺耳的門軸摩擦聲,一個蓬頭垢麵的婦女出現在門後,雙手還在係側襟的線扣,遲疑地看著楊閣。雖然已經八年沒見,但楊閣還是一眼就眼前的婦女就是自己的二姐,淚水湧上了眼眶,艱難的喊了一聲“二姐!”終於沒有哭出來,隻是眼眶裏的淚水最終還是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