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光易拋(1 / 2)

月光如雪,輕灑滿園,朦朦朧朧中粉飾了這裏本該有的悲傷,讓一切都顯得寧靜而美好。

井姝輕輕推開了朱窗,頃刻間銀色的月光便灑了進來,竟將原本陰暗的房間照了個通透,雖不似日間明朗,可是借著月光輕掃一眼,卻更有一番別樣的滋味。

十年的等候,終於等到你大紅花轎將進門,可是鳳冠霞帔之人卻將是姐姐,井嫻,這個集井府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相府千金。也罷,我不過是當今丞相井祿已故弟弟之女,說穿了不過就是養女罷了,能對外人宣稱我為嫡出也就夠了,雖然他的用心也很明顯,不過是不想落人口實罷了。一頓飯而已就換得了朝野上下交口稱讚,何樂而不為呢?!想到這裏井姝那明媚如秋水一般的眼眸微微有些暗沉。

手臂輕輕一揚,青紗翠煙的百褶裙的袖擺便褪到了手肘處,露出半截雪白的玉臂,在月光的照射下竟像是玉石一般,有一絲柔光,井姝輕輕抽回了頭上挽著發髻的玉簪,一頭青絲像瀑布一般,瞬間傾瀉了下來,及至腰間,一陣微風拂過,青絲被微微撩起,可是風過後,一切又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

井姝微微抬起頭,目光轉向了懸掛在半空中的月亮,今夜方才是十四,可是月亮已經如玉盤一般圓潤了。皎潔的月光落在了井姝的臉上身上,井姝的四周籠罩著薄薄的一層淡光,這淡淡的月光卻止在了那如剪水秋瞳一般迷離的雙眸中。

這雙迷離的眸子,乍一看若春日陽光溫暖無比,又似夏日山泉清澈透明;可是再仔細一看,卻又覺得美好之後終是落寞,繁華落盡總是空。那看似清澈的雙眼之後隱藏著看透世事的悲涼與無奈,不似春泉,更像是深潭,眼底深處不見一絲光線,隻有無盡的黑暗與孤獨。

十年等候,你卻要做他人郎!井姝拿著玉簪的手越攢越緊,玉簪上的花紋竟都印到了手掌之中,可是此刻井姝卻不覺得一絲疼痛,眼睛依舊看著月亮,一動不動,隻是嘴角卻微微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沂王,江山與我之間,你終究還是選擇了江山。”井姝嘴唇微動,輕聲喃喃自語道,話語雖輕,可是卻滿是荒涼與無奈。

井姝口中沂王的是當今皇上的第五子,天成王朝的五王爺,蘇瑜!當今皇後嫡出之子,不僅生的濃眉鳳眼,玉樹臨風,更難得的是他天資聰穎,三歲便能識文斷字,五歲便能七步成詩,慧根天成,隻是可惜縱然集所有光環於一身,他終究不是太子!

而當今太子是先皇後葉氏之子,當今皇上的第三子,蘇瑾!葉氏一族自跟隨高祖打江山以來,就世代立於朝堂之上,封開國公,世襲爵位,掌南境之兵,位高權重!葉皇後雖然後來身染重疾而亡,可是蘇瑾作為嫡出長子,自然而然一出生就被冊立為了太子。

雖是初夏,已漸聞蟬鳴蛙叫,可是夜間還是透著一絲寒意,一陣微風吹過,吹動了井姝的青紗百褶裙,也吹動了她耳鬢的長發。

井姝緩緩收回了目光,眼中的神情依舊淡然如初,隻是眼眸深處似乎多了一絲堅毅!這份堅毅與她那迷離的眼神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可是細細品味起來卻又韻味悠長,恰如她那桃花般嬌柔的麵容上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英氣一般,或許每一份苦難的背後都能成就不一樣的人生吧!

井姝伸出玉手緩緩關上了朱窗,月光一下子就被擋在了窗外,房中頓時就暗沉了下來,不過片刻之後,眼睛便又適應了房中的光線。井姝緩步走到了房間正中央的桌子旁,但是並不是打算點燃桌上的蠟燭,而是順手拿起了隨意搭在椅背之上的黑色披風,披風上用金線繡製的曼陀羅,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嫵媚妖嬈,卻也格外的顯眼矚目。

井姝披上披風後,又輕輕戴上了帽子,寬大的帽子將整個人都罩在了裏麵。井姝輕輕抬起手,最後看了眼手中的玉釵,這個曾被自己視為珍寶的玉釵,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淒涼,隻一瞬間仿佛就能將萬物包裹其中。井姝一動不動地呆站在桌前,時間仿佛都停止了,隻剩從窗子縫隙中灑進來的月光似乎還在流動著。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井姝微微抬起的手還是輕輕放下了,轉身,開門,離去,再無半分遲疑!房中頓時又恢複了最初的寧靜,隻剩留在桌上的那枚雕著梅花的玉釵在黑暗中靜靜地盛開。

蘇瑾此刻正在東苑的房中一手拿著書,端坐在書桌前,房間中隻有書桌上的燭台上燃著蠟燭,四周顯的有些昏暗。

手中的書停在這一頁已經許久了,蘇瑾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一頁也已經許久了。蘇瑾此刻眉頭緊鎖,雖然手中拿著書,可是卻一點都看不進去,皇帝想要下江南,美其名曰體察民情,不過就是找個由頭來看江南美景罷了!誰不知江南初夏最是宜人,楊柳依依,清波蕩漾。可是這些都不足以牽動蘇瑾的心智,身為一國之王,出宮遊玩,享受人生,也在情理之中;真正讓蘇瑾心中的難安的卻是,此次皇帝出宮依舊還是捎上了自己。

自己從一出生就被冊立為了太子,五歲時拜翰林院大學士陳朔為太子太傅,掌教東宮,親傳治國理政之道,如今已已有十三載了!可是父皇每次出宮還是都要帶著自己,看來終究是不放心自己呀,想到這裏,蘇瑾嘴角勾起了一抹無奈的笑意,與那微微緊皺的眉頭顯的格外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