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房間裏的那些衣服還有書以及桌子上櫃子裏的東西,全出自這個女人之手。我微微對她一笑,她先是錯愕,然後也對我一笑,我知道,她知道我接受了她。
在別人家裏做幫傭,最起碼要讓雇主家裏人接受,不然隻有受氣的份。更何況王姨知道,我是才來到這個所謂的家人的的。
王姨將所有的菜端到桌子上,又盛了米飯放在我眼前,她就回到廚房,去吃她的飯。
苗鄔梅、泠正東慈愛的給我夾菜,他們是想要我接受他們嗎?我不知道。看著碗裏的飯菜,雖然很餓,卻沒有食欲,強迫自己吃,卻食不下咽。我拿起旁邊的水杯皺著眉頭喝了一口,有點舒服了。
苗鄔梅似乎看出我的端異,“哪裏不舒服嗎?”泠正東也順著苗鄔梅的話語和目光看著我,我搖搖頭,拿起筷子繼續吃,很慢很慢。這頓飯吃的很詭異,一點也不順心。
狠陌生很陌生的感覺,想要逃離。我看到泠正東看我的眼神的奇怪,可能是嫌棄吧。不過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吧,畢竟一直都不受別人待見呢。
泠正東看著渾身散發土裏土氣的泠默,想把她塑造成自己所理想的大家閨秀。更何況,他的兒子那麼優秀,女兒怎麼能差。於是他斟酌著開口問道:“默默想學什麼呢?音樂呢還是美術呢?”
我微微一愣,沒想到泠正東同我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聽說哥哥很聰明什麼都會,可能是怕我給他丟人吧。想了想,淡淡的說道:“美術吧。”鄉下老家隔壁的一個哥哥大學放假回家,會在河邊寫生,那繪畫的景色很漂亮。
第一次和他們一起吃飯,泠正東和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我想學什麼,我很無奈,有他這樣做父親的嗎?是不是隻有哥哥,他才會顯露出父愛呢?我微微歎氣。
這樣就算可以了吧,以後是不是一直就這樣呢。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在這個所謂的家。
然而泠默懂得的是,隨遇而安。
苗鄔梅暗示泠正東,覺得泠正東這樣做太或許唐突了。
“我吃好了,先回房了。”碗裏還有多半碗飯,我卻不想再吃了,或許是死亡悲傷的流淌太嚴重吧。我站起來轉身離開。
“是不是這麼多年我們對她忽略太多了。”泠正東輕歎,和苗鄔梅小聲的說道,語氣中夾雜著愧疚。
聽到他這樣說,我停頓了一下,反而加快了腳步,逃離似的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靜靜發呆。
此時此刻,泠正東和苗鄔梅在飯廳說著泠默的事,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想連女兒也怨恨他們。這麼多年,他們忽略了泠默,但也沒有辦法,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一陣敲門聲讓我回過神,打開門,卻看到王姨。
“小姐,你剛剛沒怎麼吃飯,太太讓我把這些給你送來。”王姨將手中的塑料袋遞給我,便轉身離去,回過頭,欲言又止,匆匆下樓去了。
我十分不解王姨的意思,看著王姨送來的塑料袋裏是零食,一些孩童基本都不會拒絕的零食,我知道,這並非苗鄔梅的意思。眼裏隱隱泛光。
苗鄔梅哪裏會顧及到我呢,她眼裏有的,隻是哥哥吧。
順手將袋子放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抽出一本封麵黑色的筆記本,拿起鋼筆,開始寫我來到這個家的第一篇日記。
慢慢的,我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將我抱到床上,調整好睡姿,蓋好被子,輕撫我的頭發,止不住的歎息,關上燈離開。
我不知道是誰,隻感到陌生的溫度和止不住的歎息。不願去想,沉沉睡去,卻很多不安。
門外的苗鄔梅輕聲流下了淚水,回到房間裏,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
泠正東很不解自己的妻子是怎麼了,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苗鄔梅轉過來看著泠正東,淚水迷失了雙眼,小聲的說道:“如果當初將默默留在身邊,是不是她就不會這個樣子。”
這樣話讓泠正東也感覺到很無奈,如果當初留下泠默,會是什麼樣的呢?微微的歎息,安慰著苗鄔梅說道:“你別亂想,當初送走默默也是為她好,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就算這樣說,苗鄔梅又怎麼能夠聽的進去呢?苗鄔梅努力掩飾著語氣中的淚水,平靜的說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了,我不想連女兒也失去了。”
終究泠正東什麼都沒有說,這樣的不幸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這一夜,很平靜,籠罩在季家悲傷的氣氛慢慢散開。
泠宸,是不是你知道自己或許可以放心了,所以才離開的,對嗎?
或許是吧。
其實泠默,才是泠宸唯一牽掛。正因為在乎,才不得不殘忍,這樣的殘忍,最痛苦的,其實是泠宸自己。